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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墨匠接过热水,指尖碰到碗沿,是温的。“老王头,你昨天打扫我这柜子的时候,没碰里面的工具吧?”他状似随意地问,眼睛却盯着老王头的脸。

老王头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孙主事您的工具柜,我从来不敢碰。您上次还说,工具放乱了影响干活,我每次就擦个柜子外面。”他说得很自然,眼神也没躲闪,还指了指柜子门上的灰尘,“您看,今天刚擦过,一点灰都没有。”

孙墨匠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但他心里的疑云却更重了——老王头的话天衣无缝,可刻刀的位置绝不会错。他把那碗热水慢慢喝完,目光扫过工坊里的工匠们——每个人都在埋头干活,看起来都很正常,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戴着面具呢?

当天下午,负责物料管理的雷铁胆,也遇到了一件怪事。他在库房的记录室里,翻找三个月前的钢材出入记录——暗影统领让他核对所有可能涉及核心技术的物料,尤其是用于制作火铳模具的特种合金钢。

记录室里堆满了账本,纸页都泛黄了,还带着一股霉味。雷铁胆翻到三月初七的记录,眼睛突然停住了:“特种合金钢锭,报损一块,理由:冶炼时出现不可控气孔,判定为废品,已回炉。”他皱了皱眉,拿起旁边的炼钢日志——那是当值工匠每天记录的,上面详细写着每炉钢的温度、时间、成分。

三月初七那炉钢,日志上写得明明白白:“辰时生火,午时温度达一千二百度,加入铬铁,搅拌半个时辰,钢水纯净,无气孔,铸锭五块,均合格。”

“这不对啊。”雷铁胆把账本和日志放在一起,手指点着“无气孔”三个字,“日志说没气孔,记录却说有气孔,还回炉了?”他立刻起身,往炼钢工坊走去。

炼钢工坊里,炉火正旺,通红的钢水在炉子里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一个中年工匠正拿着长勺,往炉子里加矿石——他就是三月初七当值的工匠,姓刘,人称“刘大锤”,技术在工坊里数一数二,平时话不多,但干活很实在。

“刘大锤,你过来一下。”雷铁胆喊道。

刘大锤放下长勺,擦了擦脸上的汗,快步走过来:“雷管事,您找我有事?”

“三月初七那炉钢,你还记得吗?”雷铁胆把账本递过去,“上面说有一块钢锭有气孔,报损回炉了,可你的日志上写着都合格啊。”

刘大锤接过账本,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可能啊!那炉钢我记得清清楚楚,钢水好得很,五块钢锭都敲过,一点杂音都没有,怎么会有气孔?”他顿了顿,又想了想,“哦,对了,那天下午,王工头过来,说要拿一块钢锭去试做新模具,我还给他挑了块最大的。难道……是他报的损?”

雷铁胆的心一紧:“王工头是谁?”

“就是负责模具制作的王老三啊。”刘大锤说,“他那天说,城主催着要新模具,急着用钢锭,我就给他了。后来我问他模具做得怎么样,他说钢锭有气孔,没法用,已经回炉了。我还以为是我没看仔细,没敢多问。”

雷铁胆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刘大锤的肩膀:“没事了,你继续干活吧。”他转身走出炼钢工坊,心里却翻起了浪——王老三是格物局的老工匠,家里有老婆孩子,还在黑石城买了房子,平时表现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报假损?

当天晚上,孙墨匠和雷铁胆,都通过秘密渠道,把自己的发现汇报给了暗影统领。孙墨匠的纸条上,只写了“工具柜被动,疑老王头”;雷铁胆的纸条上,则写了“钢锭报假损,涉王老三”。

暗影统领看着这两张纸条,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他知道,这两条线索看似无关,却可能指向同一个方向——内鬼,或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潜伏在格物局的各个角落,用最隐蔽的方式,窃取着黑石城的核心技术。

迷雾,才刚刚开始散开。

黑石水师出海的第七天,陈大疤的旗舰“破浪二号”在距离湖州外海一百五十里的地方,拦住了一艘可疑的商船。

那天早上,海面上飘着薄雾,了望手突然大喊:“统领!东南方向有艘船,看起来像是往湖州去的!”陈大疤立刻登上了望塔,举起望远镜——那是一艘三桅商船,船帆是灰色的,船身看起来很新,但行驶得很慢,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升旗,让他们停船接受检查!”陈大疤下令。“破浪二号”的桅杆上,立刻升起了一面红色的旗帜——这是黑石水师的检查信号。

可那艘商船不仅没停,反而加快了速度,还把船帆都升了起来,试图往湖州方向逃跑。

“敬酒不吃吃罚酒!”陈大疤冷笑一声,转身对舵手喊道,“追上去!把右舷的炮准备好,要是再跑,就打他们的船尾!”

“破浪二号”的蒸汽机立刻轰鸣起来,船身劈开海浪,朝着商船追去。这艘铁甲舰的速度比商船快了近一倍,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右舷的六门铜炮同时瞄准,炮口对准了商船的船尾。

“再不停船,我们就开炮了!”水师的士兵朝着商船大喊,声音在海面上回荡。

商船终于停了下来,甲板上的船员们慌慌张张地举起了手。陈大疤带着十几个“砺锋”战士,乘小船登上了商船。

“你们是干什么的?要去哪里?”陈大疤盯着商船的船长,语气严厉。

船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脸上堆着假笑:“官爷,我们是做粮食生意的,要去湖州卖粮。”

“卖粮?”陈大疤扫了一眼商船的货舱,里面确实堆着不少麻袋,看起来像是粮食。但他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货舱的地板比正常的要厚,而且边缘还有缝隙。“把地板撬开。”他下令。

几个“砺锋”战士立刻上前,用撬棍撬开了货舱的地板。下面的场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地板下藏着十几个暗格,里面装满了劣质的火铳和几张泛黄的图纸,图纸上画的,竟然是黑石城燧发枪的结构图,虽然有些地方画得不对,但大体形状一模一样。

“还说你是卖粮的?”陈大疤一把揪住船长的衣领,眼神像要吃人,“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谁让你运去湖州的?”

船长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官爷,我……我也是被逼的!是靖难军的人,他们给了我钱,让我把这些东西运到湖州,还说要是被查了,就杀了我的家人!”

陈大疤没再追问,而是让人把船长和船员都押回“破浪二号”,然后下令把商船上的火铳和图纸都搬下来,一把火烧了商船——他要让所有想往湖州运违禁品的人知道,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与此同时,暗影统领正在跟踪老王头。自从接到孙墨匠的汇报后,他就派了两个手下,盯着老王头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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