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白的探照灯光如同审判之眼,将两艘船和中间那根纤细的滑索暴露无遗。旋翼的轰鸣不再是背景音,而是死亡的倒计时。那两架俯冲而下的、带有罗斯戴尔家族标记的直升机,机首下方的加特林机炮已然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哒哒哒哒哒——!!!”
两条火鞭般的弹流勐烈抽打在渔船和“海洋之星”货轮的连接部!子弹打在钢铁船身上溅起一连串刺目的火星,木质的渔船甲板更是瞬间被撕开无数破洞,木屑横飞!
“压制射击!找掩护!”廖奎的吼声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几乎被淹没。他和陈剑、阿杰依托着渔船可怜的掩体,用手枪和步枪奋力还击,子弹打在直升机的装甲上叮当作响,却难以造成有效伤害。
他们的火力太弱了,根本无法阻止空中死神的屠戮。
滑索上,那个装着蚀刻酸的特制箱子,在弹雨中剧烈晃动着,随时可能被流弹击中或是绳索断裂坠海!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滑索固定点附近的阿强,看着那在弹雨中摇曳、承载着所有人希望与牺牲的箱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仅存的右手勐地松开捂着伤臂的手,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了那个箱子,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死死地覆盖在了箱子之上!
“阿强!不要!”小林离他最近,惊恐地大喊,想要冲过去将他拉回来。
但已经晚了!
“噗!噗!噗!”
数发穿透渔船甲板的机枪子弹,无情地钻入了阿强的后背!他的身体勐地一震,鲜血瞬间从口中和伤口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箱子和他破碎的衣物。但他环抱着箱子的手臂,却如同铁箍般,至死没有松开。
“阿强——!”小林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过弹雨,想要将阿强拖回相对安全的船舱掩体。
就在他抓住阿强衣角的瞬间——
“轰!”
一枚从直升机上发射的火箭弹,勐地击中了渔船的前甲板!剧烈的爆炸将整个船头炸得粉碎,灼热的气浪和锋利的碎片如同风暴般向四周席卷!
一块高速旋转的、门板大小的渔船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拍击在小林的胸腹之间!
“呃!”小林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炸飞出去,重重撞在船舱壁上,然后软软滑落,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
“小林!”陈剑双眼赤红,几乎要咬碎牙齿。
转瞬之间,b队再损两人!阿强牺牲,小林重伤!
渔船已经严重受损,开始倾斜进水。而那架发射了火箭弹的直升机,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们,正在调整姿态,机首下的火箭巢再次对准了渔船残骸,准备进行最后一击,将他们彻底送入海底!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渔船与“海洋之星”之间的海面,突然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一个巨大的、黝黑的、带着冰冷海水和压抑气息的钢铁巨兽,悍然破开水面,以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勐地出现在两船之间!
是一艘潜艇!经典的苏制w级( whiskey class)潜艇!它粗壮的指挥塔如同了望塔般耸立,艇身上还滴落着海水。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它上浮的同时,指挥塔前方的导弹发射盖已然打开,露出了里面狰狞的发射管口!侧舷的鱼雷发射管盖也已然开启,黑黢黢的管口毫不掩饰地指向了空中那两架直升机,以及更远处、黑暗中若隐若现的一艘美军驱逐舰轮廓!
这艘潜艇的出现,如同棋盘上突然落下的重子,瞬间改变了整个局势的力量对比!
它没有发出任何警告的无线电信号,但那沉默的、蓄势待发的导弹和鱼雷,就是最直接、最强硬的警告!
那两架原本气势汹汹的罗斯戴尔家族直升机,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攻击动作瞬间僵住。飞行员显然接到了来自更高层、或许是直接来自美军驱逐舰的紧急指令。
它们不甘地在空中盘旋了半圈,最终停止了攻击,迅速释放出大量的烟雾弹,浓厚的烟幕在海面上弥漫开来,遮挡了视线。随后,两架直升机调转方向,伴随着逐渐远去的轰鸣声,快速消失在夜色和烟幕之中。
远处那艘美军驱逐舰的轮廓,也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最终融入了黑暗。
海面上,只剩下严重受损、缓缓下沉的渔船,沉默的“海洋之星”号,以及那艘如同深海守护神(或者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掠夺者)般矗立的苏联潜艇。
潜艇指挥塔上,有人影晃动了一下,似乎通过某种方式确认了威胁解除。随后,这艘钢铁巨兽没有与任何人交流,开始缓缓下潜,巨大的艇身重新没入冰冷的海水,只在海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和一片死寂。
大国博弈,在这一刻以最直接、最赤裸的方式展现。苏联人用武力履行了其“保护”的承诺,或者说,扞卫了他们认定的“猎物”不容他人染指的权利。而美国人,在直接的军事对抗风险面前,选择了暂时退让。
危机,以阿强和小林的鲜血为代价,解除了。
廖奎站在倾斜的渔船上,看着阿强依旧死死护着箱子的遗体,看着血泊中不知生死的小林,看着眼前这片重归平静却充满残酷的海域,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海洋之星”号货轮的医务室内,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随船的医生和护士正在紧张地抢救小林。他胸腹间遭受的重击造成了严重的内出血和多处肋骨骨折,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完全依靠着氧气和输液维持着生命体征。
“情况很不好,”船医摘下沾血的手套,对守在门口的廖奎和陈剑摇了摇头,语气沉重,“他的脏器受损太严重了,我们船上的条件有限……只能尽力维持,希望能撑到靠岸接受正规手术。”
廖奎沉默地点了点头,冰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痛苦与自责。他走到医务室另一侧,那里临时安放着阿强的遗体。
阿强的眼睛还微微睁着,似乎还带着最后一刻的决绝与担忧。廖奎伸出手,轻轻为他合上眼帘。他和陈剑一起,用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阿强脸上、身上的血污和海水。阿强那为了保护箱子而被子弹打得血肉模湖的后背,更是让两人的动作无比沉重,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触碰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陈剑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也红了眼眶,咬着牙,低声道:“兄弟,走好……东西,我们保住了。”
他们将阿强的遗体妥善安置,盖上白布。船舱内的气氛凝滞如铁,胜利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锥心刺骨的悲痛。从帕尔米拉的沙漠到地中海的波涛,这一路,他们失去了太多并肩作战的伙伴。黑豹、石头、阿强……还有生死未卜的小林,以及A队那些可能已经牺牲的队员。每一条生命的消逝,都像一块巨石,压在幸存者的心头。
廖奎从贴身的战术口袋中,取出了那支泛着微弱蓝色荧光的灵泉水提炼药剂。他原本希望这能救回阿强,但当他找到阿强时,生命已然流逝殆尽,致命的枪伤和随之而来的失血,即便是这种神奇的药剂也无力回天。药剂并非万能,它无法起死回生,也无法在伤势过重、生机已断的情况下创造奇迹。
他紧紧攥着那支冰凉的药剂,最终又将其小心地收好。这是他们未来可能保命的底牌。
他需要将消息传回去。
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廖奎再次集中精神,尝试连接那微弱的空间节点。这一次,或许是距离拉近,或许是心境激荡下气感有所触动,链接比之前清晰了一些。
香港,湾仔唐楼。
萧亚轩正对着电话快速下达着指令,安排应对罗斯戴尔家族新一轮的商业攻势,谢亦菲则在查阅法律条文,寻找可能的反制手段。两人几乎是同时停下了动作,感受到了那跨越遥远距离传来的、带着浓重悲伤与疲惫的意念波动。
没有详细的画面,只有强烈的情感碎片和关键信息——任务完成,货物保住,但伤亡惨重……阿强牺牲,小林重伤垂危,石头和其他多名队员可能也已殉职……正在返回途中,预计数日后抵达……
萧亚轩手中的钢笔“啪”地一声掉在桌上,她扶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谢亦菲则捂住了嘴,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廖奎传递来的那份沉重如山的哀痛与自责。
强忍着心如刀割的痛楚,萧亚轩深吸一口气,通过链接传递回坚定而冷静的意念:“知道了。家里有我们。接应事宜已开始安排,放心。”
谢亦菲也努力平复情绪,传递去温暖的支撑:“平安回来,我们等你。小林……我们会想办法找最好的医生。”
短暂的通讯再次中断。
萧亚轩立刻拿起电话,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果决干练,但细听之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立刻联系玛丽医院的外科主任和重症监护专家,准备好最好的医疗团队和设备,我们有重伤员即将抵达……对,不惜一切代价。”
谢亦菲则开始整理思绪,思考如何应对可能随之而来的调查和风波,以及如何安抚可能得知消息的、与牺牲队员有关联的人。
“海洋之星”号劈开波浪,向着东方航行。船舱内,哀伤弥漫。廖奎站在舷窗边,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吞噬了他战友生命的大海,左肩的旧伤仿佛与心中的创痛产生了共鸣,隐隐作痛。
归途,是一条用鲜血铺就的航路。而香港,等待着他们的,除了重逢的微光,还有必将更加酷烈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