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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霉菌孢子、廉价消毒水和某种无法言说的腐败物混合的恶臭,直冲脑门。没有窗户的狭小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一盏摇摇欲坠、滋滋作响的白炽灯,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大块大块剥落的霉斑和可疑的深褐色污渍上跳跃,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

这里不像诊所,更像某个被遗忘的、进行着不可告人勾当的屠宰场后巷。一张蒙着污渍斑斑、辨不出原色塑料布的所谓“手术台”,就是房间的中心。金属支架锈迹斑斑,边缘卷起锐利的铁皮。旁边一个简陋的器械推车上,散乱地丢着几把钳子、剪刀,刀刃上沾着干涸发黑的痕迹,在昏黄灯光下闪着不祥的幽光。一个脏污的搪瓷盘里,泡着几根棉签和一团发黄的纱布。

白薇薇躺在这张冰冷的台子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劣质麻药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带来一种漂浮的眩晕感,却压不住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身上那件不知多少人穿过的、洗得发硬发白的所谓“手术服”敞开着,露出右侧肋骨区域的皮肤。那片曾经被精心保养、细腻白皙的肌肤,此刻被粗暴地涂抹上大片刺目的碘伏,黄褐色的药液顺着皮肤的纹理流淌,像地图上蜿蜒的污浊河流,终点指向即将被打开的“矿藏”。

主刀的“医生”老刘,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瘪男人,眼球浑浊发黄,眼袋松弛地垂着,身上那件油腻的白大褂早已看不出本色。他站在手术台旁,身体微微摇晃,手里还捏着个扁扁的廉价金属酒壶,时不时凑到嘴边嘬上一口。浓烈的劣质白酒气味混合着他身上的汗馊味,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屏障,比消毒水味更浓烈地笼罩着手术台。

“躺…躺好咯…嗝…”老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口齿不清,布满血丝的眼睛努力聚焦在白薇薇暴露的皮肤上,手指在她肋骨区域摸索着,“第六肋…还是第七肋来着?…软骨…好东西啊…值钱…”他的手指冰冷油腻,带着常年接触酒精和污垢的粗糙感,在白薇薇绷紧的皮肤上滑动,寻找着下刀的位置。那感觉,不像医生在定位,倒像屠夫在掂量猪羊的肥瘦。

冰冷的金属触感猛地贴在皮肤上——手术刀。没有预热的酒精棉,没有精准的定位线,只有那带着铁锈和消毒水残留气味的锋利刃口,带着老刘手腕不稳的颤抖,毫无征兆地压了下来!

“呃——!”白薇薇的身体瞬间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即使有麻药缓冲,那刀刃切开皮肉的锐利痛感依旧清晰地传导进神经末梢。她能感觉到皮肤被割开,肌肉纤维被撕裂,冰冷的器械探入,钝痛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被撬动的摩擦声。

老刘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喷在她赤裸的皮肤上,他动作粗暴,与其说是在手术,不如说是在蛮力拆解。钳子、骨凿在狭小的切口里胡乱搅动,寻找着那块作为“商品”的肋软骨。每一次器械的碰撞和深入,都带来一阵剧烈的、牵扯内脏的钝痛和难以抑制的恶心感。白薇薇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冷汗瞬间浸透了身下肮脏的塑料布。视野开始模糊,眩晕感如同潮水一波波袭来,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老刘粗重浑浊、夹杂着酒嗝的喘息。

突然!

“妈的…滑…滑溜溜的…躲什么躲…”老刘含糊地咒骂一声,似乎对找不到目标软骨感到不耐烦。他手腕猛地一用力,将一把弯头血管钳粗暴地捅向切口深处,试图夹住什么。

“噗嗤——!”

一声沉闷又诡异的、如同水管爆裂的声响,在死寂的手术室里骤然炸开!

不是软骨被剥离的脆响!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如同失控的高压水枪,猛地从切口深处激射而出!

猩红!滚烫!黏稠!

那股血柱带着惊人的压力和热量,直直喷溅在老刘满是油汗和惊愕的脸上!更多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出切口,染红了白薇薇身下的塑料布,沿着金属手术台的边缘,滴滴答答地淌落到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迅速汇成一小片刺目的血泊。

“呃啊——!”白薇薇的惨叫撕心裂肺,那感觉仿佛身体里某个至关重要的阀门被硬生生拧断了!前所未有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她的胸腔,疯狂搅动着她的五脏六腑!肺部的空气被这股剧痛和汹涌的内出血瞬间挤压殆尽,她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大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眼前猛地一黑,只剩下无边的猩红和窒息般的剧痛!

老刘被这劈头盖脸的热血喷懵了,酒瞬间醒了大半!他惊恐地抹了一把脸,满手黏腻的猩红让他魂飞魄散!“血…血!操!切…切到动脉了!胸廓内动脉!”他失声尖叫,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手里的血管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手忙脚乱地去抓旁边推车上的止血钳,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纱布!快!压住!压住啊!”他对着角落里一个同样吓傻了、穿着沾满污渍护士服的年轻女人嘶吼。

那女人如梦初醒,抓起一团还算干净的纱布,哆嗦着扑上来,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在白薇薇胸口那喷涌的切口上。可那汹涌的血流根本压不住,温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液体迅速浸透纱布,从她的指缝间汩汩涌出,染红了她颤抖的手。

“止…止不住!刘…刘医生!”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

“废物!”老刘目眦欲裂,粗暴地推开护士,抓起一个巨大的、针筒上还沾着不明结晶物的玻璃注射器,里面装着浑浊的肾上腺素液体。他看也不看,凭着模糊的记忆和酒后的本能,将那粗长的针头朝着白薇薇仍在汩汩冒血的切口深处,狠狠扎了下去!

“噗!”

针头穿透了薄薄的胸膜!没有精准的定位,没有避开重要的脏器!尖锐的刺痛混合着内脏被异物刺穿的闷痛,让濒临昏迷的白薇薇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浑浊的药液被粗暴地推注进她的胸腔深处。

不知是那超大剂量的肾上腺素起了作用,还是粗暴的按压暂时减缓了血流,又或是失血过多导致血压骤降,汹涌的出血似乎…勉强…被遏制了一些?切口处不再有血柱喷出,但暗红色的血液仍在持续地、缓慢地渗出,浸透了一层又一层按压上去的纱布。白薇薇躺在血泊里,脸色白得像刷了一层墙灰,嘴唇是死寂的青紫色,胸口只有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起伏。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传来的、如同破旧风箱拉扯的、湿漉漉的杂音。

就在这死寂般的混乱和血腥味中,诊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哐当一声踹开了!

龙哥带着两个满脸横肉的手下闯了进来,刺鼻的血腥味和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也愣了一下。龙哥那双被横肉挤成细缝的小眼睛扫过手术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气息奄奄的白薇薇,扫过她胸口那被染得深红、还在不断渗血的纱布堆,扫过地上那滩刺目的血泊和老刘脸上身上未干的血迹,最后落在那截刚刚被老刘慌乱中剥离出来、还带着新鲜血丝和少量肌膜的、惨白色的肋软骨上——它就那么随意地丢在搪瓷盘里,像一块刚从砧板上剔下来的肉。

龙哥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扯出一个极其残忍、如同恶鬼般的笑容。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最新款的手机,动作甚至带着几分悠闲。他无视了老刘惊恐的眼神和护士的瑟瑟发抖,将摄像头对准了手术台上的惨状。

高清镜头冷酷地记录着一切:白薇薇毫无生气的惨白脸庞,胸口被血浸透、高高隆起的纱布堆,地上那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泊,以及旁边搪瓷盘里那块血淋淋的、属于她的骨头。

“啧啧啧,薇薇啊,”龙哥的声音通过手机扬声器传出来,在死寂的手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充满了戏谑的恶意,“你这‘矿’挖得,可真是血本无归啊!看看,看看这阵仗!”他镜头故意晃了晃,给了血泊和那截软骨一个特写,“手术费、抢救费、这血流的…营养费!杂七杂八加起来,你这窟窿可又大了!”

他凑近镜头,那张油腻横肉堆积的脸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豺狼般贪婪而冷酷的光:“听着,再给你加三百万!三天!就三天!钱不到位…”他故意顿了顿,镜头猛地转向旁边架子上那些沾着干涸血迹、锈迹斑斑的手术器械,锋利的剪刀、弯钩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老子就让人把你胸口这破线给拆了!让你烂!从里头往外烂!烂透了为止!听明白了吗?!”

视频录制完毕。龙哥看都没再看手术台上生死不知的女人一眼,像丢弃垃圾一样,随手将那截盛着肋软骨的搪瓷盘扫进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里,丢给旁边一个手下。“处理干净点,别留麻烦。”他对手下吩咐道,声音平淡得像在交代晚饭买什么菜。然后,他带着人,像来时一样,哐当一声摔门离开,留下满屋狼藉和刺鼻的血腥。

冰冷的手机被扔在白薇薇毫无知觉的手边,屏幕上,刚刚录制的、属于她的人间地狱影像,正无声地循环播放着龙哥那张狞笑的脸和最后的死亡威胁。

璃资本顶层。

姜璃面前的平板电脑上,清晰地显示着一条刚刚完成的转账记录。收款方是一个复杂的、层层嵌套的空壳公司账户,最终指向龙哥控制的地下钱庄。金额:三百万元整。备注栏里,只有一行冰冷、精准、不带任何情绪的文字:

“保她命。你的地狱,才刚开幕。”

她的指尖在光滑的平板边缘轻轻划过,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的光污染在低垂的云层下晕染开一片模糊的橙红,如同凝固的、不祥的血。

与此同时,那间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地下诊所里。

经过一番手忙脚乱、毫无专业可言的“抢救”,白薇薇被草草缝合了伤口——针脚粗大歪斜,像一条狰狞的蜈蚣爬在她右侧胸壁上。她被转移到了隔壁一个更加阴暗潮湿、堆满杂物的“病房”里,躺在一张散发着霉味和尿骚味的破旧行军床上。

麻药的效力早已褪去,被超大剂量肾上腺素强行吊住的一丝气息,此刻正被胸腔深处传来的、连绵不绝的、如同无数钝刀缓慢切割搅动的剧痛疯狂啃噬。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尖锐的刺痛和那令人恐惧的、湿漉漉的、仿佛破旧风箱在漏气的声音。高烧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席卷了她,身体滚烫,意识在滚烫的岩浆和冰冷的深渊之间反复沉浮。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只有破碎的、痛苦的呻吟。

最可怕的是胸口。那层覆盖在伤口上、勉强算是“包扎”的廉价纱布,在短短几个小时内,颜色就发生了可怕的变化。暗红色的血迹晕染范围在扩大,而在这片暗红的核心区域,一种粘稠的、令人作呕的黄绿色脓液,正无视纱布的阻隔,缓慢而顽固地渗透出来!

脓液带着组织坏死特有的、甜腥中混杂着腐败的恶臭,粘腻地沾染了纱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不祥的油光。纱布边缘,甚至可以看到伤口缝合线被脓液浸泡得发黑、肿胀。隐约间,似乎有细微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蠕动感,在纱布下那敞开的肋骨缺口边缘发生着——耐药菌的菌斑,正如同地狱的苔藓,在失去屏障保护的骨膜和暴露的软组织上疯狂滋生、蔓延。

肉体,这座曾经被白薇薇视为攀爬阶梯的唯一资本,此刻正从内部开始,不可逆转地、触目惊心地腐烂。而来自姜璃的“保命钱”,只是将通往真正地狱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推开了一条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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