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柱在雪地上晃出条细碎的光带,姜芸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东头走。北风卷着雪沫子灌进衣领,冻得她牙根打颤,可掌心却攥得发烫 —— 那张藏在棉袄内袋的照片,边缘被手指捏得发皱,刘翠花和李科长交易的画面,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转。
谁会给她寄这张照片?是真心帮她,还是另一个陷阱?
离破厂房还有五十米时,她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姜芸猛地攥紧衣襟里的银针,转身将手电筒对准来人 —— 光柱里,周建军举着个旧铁皮桶,冻得通红的手里还攥着根木棍,看见她才松了口气:“芸丫头,你咋真来了?我跟在你后面,就怕你出事。”
姜芸愣了愣,手电筒的光落在周建军沾雪的棉鞋上 —— 那鞋跟上沾着点暗红色的泥,和厂房废机器上的痕迹颜色不一样,倒像是村口老槐树下的红土。“周叔,是您给我寄的照片?”
“是我。” 周建军把铁皮桶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个烟袋锅,却没点,“昨天我去县城给倩倩买布,看见刘翠花跟个东洋男人进了厂房,就多留了个心眼。后来又看见她跟李科长偷偷摸摸交易,就拍了照片 —— 那相机是我年轻时在部队用的,虽然旧了,还能拍清楚。”
姜芸心里一暖,又有点后怕:“周叔,您怎么不早跟我说?这地方太危险了。”
“我怕打草惊蛇。” 周建军压低声音,指了指厂房的破窗户,“你听,里面有人说话。咱们从侧面绕过去,别让他们发现。”
姜芸点点头,跟着周建军绕到厂房侧面。破窗户上蒙着层灰,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 穿东洋风衣的男人坐在废机器上,陈嘉豪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文件夹,刘翠花和李科长则缩在角落,头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
“…… 染料里的东西掺够了吗?” 东洋男人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出来,带着不耐烦,“三天后姜芸肯定会来拿染料,到时候她的绣品一掉色,咱们就趁机推出‘东洋苏绣’,把她的生意抢过来!”
李科长赶紧点头:“掺够了!我让仓库的人在天然染料里混了工业滑石粉,洗两次保证掉色,还查不出来是人为的!”
刘翠花也跟着搭话:“我还跟供销社的人说了,要是姜芸的绣品出问题,就让他们进咱们的‘东洋苏绣’,保证比她的便宜!”
陈嘉豪突然皱起眉:“这样太冒险了,要是被工商局发现……”
“发现又怎么样?” 东洋男人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枚樱花戒指扔在桌上,“你忘了咱们的协议?你帮我拿到姜芸的针法稿,我就给你香港展厅的控股权。现在犹豫,太晚了!”
陈嘉豪的手顿在文件夹上,指尖摩挲着边缘 —— 那动作,和上次他想抢针法稿时一模一样。姜芸攥紧了拳头,手电筒的光都晃了晃,心里又气又急:他们不仅想毁了合作社的名声,还要偷母亲的针法,甚至想把苏绣改成 “东洋” 的!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 不是之前那种柔和的暖,而是像被灵泉浸过似的,带着股清亮的劲。姜芸下意识摸了摸鬓角的白发,没新增,反而觉得眼睛亮了些,透过窗户的灰,能清楚看见李科长口袋里露出来的染料瓶 —— 瓶身上的标签虽然写着 “天然染料”,但在光线下泛着不正常的白,和她之前用的天然染料颜色不一样。
是空间在帮她!姜芸心里一动,想起昨天摸栀子花手帕时的温热,原来空间不仅能修复绣品,还能辨别假货?
“咱们得进去阻止他们!” 姜芸压低声音,刚要推窗户,就被周建军拉住了,“再等等,我已经让倩倩去叫李干部了,咱们别冲动,等支援来。”
可里面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东洋男人站起身,从皮包里掏出把折叠刀,走向刘翠花:“你去把姜芸引过来,就说你知道错了,想跟她道歉。要是她不来,你就别想拿到剩下的五十块钱!”
刘翠花脸都白了,连连后退:“我不去!姜芸现在肯定防着我,我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不去?” 东洋男人冷笑一声,伸手抓住刘翠花的胳膊,“那你就把之前拿的五十块钱还回来,再赔偿我‘合作损失’—— 五千块!”
五千块?刘翠花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我没有那么多钱…… 我儿子还等着钱治病呢!”
“那你就去!” 东洋男人把刀抵在刘翠花的腰上,“要么引姜芸来,要么赔钱,你选一个!”
姜芸再也忍不住,推开车窗大喊:“别碰她!我来了!”
厂房里的人都愣住了。东洋男人转头看向窗户,看见姜芸和周建军,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既然来了,就别想走!把针法稿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姜芸推开门走进厂房,手电筒的光扫过里面的人 —— 陈嘉豪的脸白了,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李科长则攥紧了口袋里的染料瓶,眼神躲闪;刘翠花瘫在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流,嘴里念叨着 “我不是故意的……”
“针法稿我不会给你。” 姜芸站在厂房中间,手里举着那张照片,“你们想在染料里掺东西,想偷我的针法,还想把苏绣改成‘东洋’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李科长,你身为国家干部,居然帮着外人害自己人,你对得起身上的制服吗?”
李科长的脸瞬间红了,又变得惨白,突然 “扑通” 一声跪下来:“我错了!是刘翠花逼我的!她说要是我不帮她,就跟我老婆说我在外面的事…… 我也是没办法啊!”
“你胡说!” 刘翠花急了,“是你自己贪钱,说掺点东西没人发现,还能拿东洋人的好处!”
两人吵了起来,厂房里顿时乱成一团。东洋男人气得踹了旁边的废机器一脚,齿轮 “吱呀” 响了一声,溅起些锈渣:“别吵了!现在把姜芸的针法稿抢过来,什么都解决了!”
他说着,举着刀朝姜芸冲过来。周建军赶紧挡在姜芸前面,举起木棍:“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东洋男人愣了一下,又冷笑起来:“报警?这里离派出所还有十里地,等他们来,你们早就……”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汽车的灯光 —— 是工商局的吉普车!李建国带着两个执法人员冲了进来,手里举着执法证:“不许动!我们接到举报,有人涉嫌破坏非遗传承、倒卖假冒绣品,现在依法逮捕你们!”
东洋男人脸色大变,转身就想从后门跑,却被执法人员拦住。他慌了,从口袋里掏出个钥匙扔在地上,钥匙上刻着樱花纹样,正好落在陈嘉豪脚边。陈嘉豪下意识捡起钥匙,又赶紧扔在地上,脸色白得像纸。
“带走!” 李建国一声令下,执法人员把东洋男人、刘翠花和李科长都铐了起来。经过陈嘉豪身边时,李建国看了他一眼:“陈老板,你也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陈嘉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敢说,只是狠狠瞪了眼地上的樱花钥匙。姜芸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犯了嘀咕:他到底是被迫的,还是真心想帮东洋男人?
等执法人员把人带走,厂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周建军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还好倩倩跑得快,不然咱们今天真危险了。”
姜芸点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樱花钥匙 —— 钥匙上的樱花纹样,和陈嘉豪的戒指、东洋男人的商标一模一样,显然是他们团伙的信物。她把钥匙收好,又看向李科长掉在地上的染料瓶,伸手碰了碰 —— 指尖的温热瞬间变成了刺痛,像是在提醒她这是假货。
“芸丫头,你看这个。” 周建军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张纸,递了过来,“这是我昨天在厂房里捡到的,跟你娘的针法稿好像能对上。”
姜芸接过来一看,心猛地跳了起来 —— 纸上是半页针法记录,字迹和母亲的一模一样,写着 “虚实针绣牡丹要诀:花瓣边缘针脚密,花心针脚疏,像阳光照在花瓣上”,正好和她手里的半页针法稿能拼成一页!
“周叔,这……” 姜芸的声音有点哑,指尖捏着两张纸,激动得发抖,“这是我娘的针法稿!原来另一半在您这儿!”
周建军笑着点头:“我就觉得这纸不一般,没想到真能帮上你。你娘当年还教过我媳妇绣荷包呢,说苏绣是咱们的根,不能丢。”
姜芸把两张针法稿叠在一起,小心放进内袋里。指尖贴着纸,能感受到空间传来的温热,这次比之前更明显,像是在为她高兴。她摸了摸鬓角的白发,突然发现有根白发的根部,泛着点淡淡的黑 —— 难道传承针法,真的能让白发变黑?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姜梅的声音:“嫂子!周叔!你们没事吧?”
姜芸和周建军赶紧走出去,看见姜梅带着合作社的姐妹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手电筒和木棍。“我们听说你们来这儿了,就赶紧赶过来,生怕你们出事。” 李婶喘着气说,手里的木棍还在抖,“那些坏人被抓走了吗?”
“抓走了。” 姜芸笑着点头,心里暖烘烘的 —— 这些姐妹,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比亲人还亲。她举起手里的针法稿:“咱们的针法稿找全了,以后合作社的绣品,能绣得更好了!”
姐妹们都笑了,手电筒的光在雪地上晃出一片亮,像撒了满地的星星。姜芸看着她们的笑脸,又摸了摸内袋里的樱花钥匙,心里清楚:东洋男人虽然被抓了,但他背后的势力肯定还在,陈嘉豪也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以后的路,还得小心走。
但此刻,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了。有母亲的针法稿,有空间的助力,有周叔的帮忙,还有合作社的姐妹,就算再遇到风浪,她也能扛过去。
回去的路上,姜芸走在最前面,手电筒的光稳稳地照在前面的路。她的指尖还留着针法稿的温度,鬓角的白发根部,那点淡淡的黑,在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 那是传承的光,是希望的光,也是她对抗所有风浪的底气。
快到村口时,她突然想起空间里那个落满灰尘的民国木盒 —— 之前摸针法稿时,木盒好像动了一下。或许,母亲的针法稿,和那个木盒里的东西,还有着更深的联系?姜芸攥紧了口袋里的樱花钥匙,心里埋下了新的念头:等忙完合作社的事,一定要好好研究那个木盒,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雪还在下,但姜芸的心里,却像被灵泉浸过似的,又暖又亮。她知道,只要守住手艺,守住身边的人,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没有绣不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