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老太太一眼瞟见杵在一旁的秦景月,
想起她那个野种哥哥,想起她那个畜牲亲娘,嫌弃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翻到天灵盖上去。
她越发觉得这个孙女不顺眼,刚才她要摔倒的时候,在场的人都着急,只有她往一旁溜,
老太太想到她那句“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摔的”,心里的气又不打一处来,张口就数落:
“你还在这儿杵着做什么?除了添堵就是惹祸,养只鸡还能下蛋呢,养你倒像是养了个专啄自家眼珠子的白眼狼!”
秦景月被这话刺得一哆嗦,红着眼眶想辩解,老太太已经挣扎着坐直了些,手板在锦被上一拍:
“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争风吃醋的,见过眼皮子浅的,却没见过你这般蠢得无可救药的!”
她喘了口气,目光扫过秦景月涨红的脸上:
“你二妹妹一片好心,救我性命,你不感激也就罢了,反倒在这儿搬弄是非,质疑药的来历?暗讽她靠男人?暗指我不该吃她的药?你当我老糊涂了不成?”
秦景月这被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顿骂,还全是诛心的话,
老太太心里记着秦朝朝的好,话里话外全是偏倚,看她秦景月哪哪都不顺眼。
老太太还是第一次这样骂她,直骂得她怀疑人生,脸像被泼了滚烫的热水,又烫又麻,气得连带着指尖都发起颤来。
心里把老太太骂了一千遍老不死的偏心,之前都夸她聪明,疼了她十几年,
如今老糊涂了,突然被秦朝朝哄得团团转。
越想越气,想着要膈应秦朝朝,开口就杵了老太太一句:
“那药来路不明,孙女不过是怕您被二妹妹骗了,病没治好,反倒误了您的身子!”
秦景月恨秦朝朝,也恨老太太偏心秦朝朝,说出来的话自然没什么好语气。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听呆了,连被人遗忘在角落的朱儿都替她着急。
秦朝朝乐了:
哎哟喂,秦乡主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这话听着就是盼着老太太早点蹬腿儿呢。
老太太被这话噎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你这是在说我老糊涂?还是在咒我早死呢?”
秦景月心头一跳,其实她话一落就意识到自己说重了。
她恨毒了秦朝朝,恨老太太偏向秦朝朝也不假,可她怎么能对老太婆发脾气呢?
如今掌家大权捏在老太太手里,她那嫁妆银子还攥在老太太手里呢。
这个老太婆连父亲都要捧着哄着,把她得罪了,不光那嫁妆银子指望不上,父亲那头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想到这儿,秦景月那点刚冒头的火气“唰”地就灭了,脸上的红潮还没褪,眼眶更红了几分。
她“扑通”一声就往床边一跪,眼泪说来就来:
“祖母恕罪!孙女前儿个伤了头,才说了那浑话,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脑子不清楚的计较啊!”
她说着往老太太跟前又凑了凑,膝盖在地上挪着,要有多招人疼就有多招人疼:
“我哪敢说您老糊涂啊?您是咱们侯府的主心骨,比谁都精明着呢!”
她伸手想去拉老太太的衣角,又怯生生地缩回来,就那么跪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那模样,谁看了都得心软三分,
我就是……就是被二妹妹那药惊着了,又急又怕,才说错了话。我是盼着您长命百岁,看着我嫁人呢。”
说着,她从手上撸下来一个碧玉镯子塞进老太太的手里:
“这个镯子跟祖母很配,月儿原本就是要孝敬祖母的。”
可她心里头却在大骂:
老东西,要不是看在嫁妆的面子上,谁耐烦给你演这出?等我嫁出去了,看你还能拿捏我不!
秦景月的态度,老太太很受用,
她拿着那镯子,瞅着秦景月跪在地上抽噎,鬓角的碎发被泪水打湿,贴在泛红的脸颊上,
心已软了几分,到底是自己疼了10多年的孙女,府里又子嗣单薄。
侯府也没怎么样,至于她算计了秦朝朝什么的,只要不影响到侯府,都不算大事,何况朝丫头也全须全尾的站在面前。
老太太心里那点难得的偏倚便悄悄往中间挪了挪。
又听她提“伤了头”“盼着您长命百岁”,那点火气就消了大半。
老太太哼了一声,语气却软了不少:
“哼,伤了头就敢胡作非为?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大,连我都敢编排!”
话虽带刺,眼底的厉色却散了,她瞥了眼还在掉泪的秦景月,又道:
“起来吧,地上凉。仔细跪出病来,又要旁人伺候。你二妹妹的药是好是坏,我心里有数。往后少在我跟前说些有的没的。”
秦景月一听这话,知道老太太这是松口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应下,
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只要嫁妆还在,这点委屈算什么?
“谢祖母……孙女知错了,往后再不敢了……”
她一边抹泪一边慢慢起身,眼睛瞟向秦朝朝,
那眼神里藏着几分得意,几分怨毒,好像在说:
你看,老太太终究还是偏着我的。就算你救了她的命,这侯府里,我秦景月的位置也不是你能随便撼动的。
秦朝朝迎上她这目光,嘴角弯起个无所谓的弧度,也好,老太太的态度,省得她将来手软。
老太太心里的气消得差不多了,这才想起还跪在角落不敢吭声的朱儿来,冰冷的目光直直射了过去,
“敢帮主子做这等阴私勾当,留你不得。来人,把她拖下去,杖责二十,发卖到庄子上,永生永世不得回京!”
朱儿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求饶,可还是被婆子们拖了下去,惨叫声老远都能听见。
文氏躲在月亮门旁看得心惊肉跳,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老太太处理完这一切,气也差不多消完了,又突然想到王家的丧贴,皱着眉头说道:
“王家那边……怕是不好善了,虽说王家丫头算计朝丫头在先,毕竟这事闹得这么大,传出去总不好听。”
她抬眼看向秦朝朝,目光里带着几分考量:
“朝丫头,你受了委屈是真,但王家毕竟是当朝丞相,在京里也有些体面,咱们真要先撕破脸,对咱们侯府也没什么益处。”
“按说这事该月丫头同我去,但月丫头始终没朝丫头稳重,我看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