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线:绝境挣扎)
暴风雪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仿佛要将这世间一切生机彻底埋葬。苏文远一行人沿着老僧指引的西南方向,在没膝的深雪中艰难挪动。每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刀割般的痛楚。
陈锋背负着昏迷的阿大山,他的身体前倾,几乎与地面平行,每一步踏下,积雪都淹没至大腿根。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冻成冰碴,挂在他的眉梢鬓角。阿大山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臂膀上那道玉纹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但那份不祥的暗红色却如同凝固的血液,昭示着他体内“活源”的危机并未解除,只是在“定魂指”的压制下暂时蛰伏。十二个时辰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的心头。
“坚持住!按照大师所言,冰瀑应该就在前面!”苏文远的声音在风雪中断断续续,他肋下的伤口因为持续的跋涉和寒冷,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脸色苍白如纸。林薇和阿小山一左一右搀扶着他,三人相互依偎,才能勉强在风雪中站稳。
视线所及,白茫茫一片,根本无法分辨方向。他们完全是凭借着老僧描述的方位感和一股求生的本能在前行。绝望如同这无边的风雪,一点点侵蚀着他们的意志。干粮所剩无几,清水早已冻成冰坨,体力濒临枯竭。
“看!那边!”走在最前面探路的阿小山突然嘶哑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狂喜。
众人奋力抬头望去,透过漫天飞雪,隐约可见前方山势收拢,一道巨大的、仿佛凝固了的白色匹练悬挂在山崖之上——冰瀑!老僧指引的标志终于出现了!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境中重新点燃。他们鼓起最后的气力,向着冰瀑的方向挣扎前行。
然而,就在他们接近冰瀑底部,寻找那条据说隐藏在后的岩缝时,异变再生!
阿大山在陈锋背上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他臂膀上的玉纹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那暗红色的光芒剧烈闪烁,甚至盖过了冰雪的反光!一股混乱、暴戾的气息再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不好!‘定魂指’的效果在减弱!”林薇惊骇道。还没到十二个时辰,但阿大山体内的“活源”似乎因为接近了北溟方向,或者受到了某种未知的刺激,提前开始躁动了!
陈锋感觉背上的阿大山变得滚烫,那温度透过厚厚的衣物灼烧着他的背脊。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将阿大山小心地放在一块背风的岩石后。
“大哥!”阿小山扑过去,只见阿大山双眼紧闭,眉头死死拧在一起,牙关紧咬,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那玉纹处的皮肤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动、冲撞,想要破体而出!
苏文远强忍伤痛,急忙取出老僧赠与的玉瓶,倒出一粒“冰心丹”。林薇帮忙撬开阿大山的牙关,将药丸塞了进去。
丹药入腹,一股清凉的气息似乎暂时压制住了那股灼热,阿大山的颤抖稍稍平复,但那玉纹的搏动依旧强劲,暗红光芒并未完全消退。
“药效……恐怕支撑不了太久。”苏文远看着玉瓶中仅剩的两粒丹药,声音沉重。他们必须在阿大山下次彻底失控前,找到冰瀑后的通道,并且……祈祷通道另一端,有他们急需的转机。
时间,变得更加紧迫了。
(南线:年关暗涌)
京城,年关的气氛愈发浓郁,爆竹声零星响起,街巷间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孩童的欢笑。然而,“凝香苑”后院的小屋内,气氛却有些凝滞。
陈大柱坐在桌旁,眉头紧锁。那日巷口神秘的青篷马车和陌生汉子,如同扎进心里的一根刺。之后几天,他刻意留意,发现那马车并非一直停留,但总会不定时地出现,停留片刻便离开,驾车的和随行的人也时有更换,但那份若有若无的监视感,却始终萦绕不散。
他没有将这份担忧明显表露给孩子们,但铁蛋显然也察觉到了。少年变得更加沉默,休沐时在店里帮忙,眼神却会不时警惕地瞟向窗外。丫丫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一丝异样,不再像之前那样活泼,更多时候是安静地待在父亲或哥哥身边,摆弄她的花草或剪纸。
“爹,我打听过了。”这日傍晚,打烊后,铁蛋压低声音对陈大柱说,“那马车看不出隶属哪家府上,那几个人的面孔也很生。巡街的衙役我也旁敲侧击问过,他们也没注意到异常。”
陈大柱点了点头,心中忧虑更甚。连衙役都看不出异常,说明对方要么背景极深,要么行事极为谨慎。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盯梢。
“年货都备齐了,这几日……若无必要,尽量少出门。”陈大柱沉声吩咐。他摸了摸怀里,那里面除了些许散碎银两,还有一把平日里用来修理花架的木工凿子,被他磨得异常锋利。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对抗可能到来的危险,但为了这个家,为了等薇娘回来,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除夕夜,终究是到了。
小院内,陈大柱还是贴上了春联和丫丫剪的窗花,桌上也摆上了比平日丰盛的饭菜,甚至还有一小壶屠苏酒。暖炉烧得旺旺的,试图驱散空气中的寒意与不安。
“爹,哥哥,吃菜。”丫丫乖巧地给父兄夹菜,努力想让气氛活跃起来。
铁蛋端起酒杯,以茶代酒,敬向父亲:“爹,辛苦了。愿来年……家家团圆,事事顺遂。”他话中有话,目光坚定。
陈大柱看着一双儿女,心中百感交集。他举起酒杯,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团圆,顺遂。”
窗外,零星的爆竹声和别家的欢声笑语传来,更衬得这小屋内的“团圆”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凄清与紧张。他们对林薇的思念,在这样的夜晚变得格外浓烈,也格外沉重。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几下清晰的、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咚、咚、咚。”
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敲碎了屋内勉强维持的平静。
陈大柱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酒杯差点滑落。铁蛋瞬间站起,将丫丫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投向院门。
丫丫吓得小脸发白,紧紧抓住哥哥的衣角。
是谁?在这个家家户户闭门团圆的除夕夜,来敲他们的门?
是邻里拜年?还是……那几个监视了他们多日的、不速之客?
陈大柱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向院门走去。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怀中那柄冰冷的凿子。
门外的未知,与门内的恐惧,在这一刻,仅有一门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