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的腊月,年味渐浓。
大街小巷挂起了红灯笼,商场里循环播放着喜庆的音乐,尽管空气依旧干冷,但一种归家的暖流已在城市血脉中涌动。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疾风骤雨,省委大院也难得地透出几分节前的松弛。
大部分工作已做年终收尾,各种总结会、团拜会陆续召开,紧张的气氛被一种程式化的喜庆暂时取代。
陆则川的办公室里,他正仔细审阅着最后一批需要签批的文件。
苏念衾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安静地翻看一本历史典籍,偶尔抬眼看看他工作的侧影,目光柔和。
阳光透过窗户,在她娴静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都安排好了?”陆则川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看向苏念衾。
“嗯。”苏念衾合上书,微微一笑,
“机票订在后天。学校那边也安排好了。”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好久没一起回京过年了。”
陆则川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
“这次不一样。”他的目光深沉而坚定,“这次,是我们一起回去。”
苏念衾回握住他,
她知道他的意思。这次不再是她独自一人回那个承载着太多共同记忆,却也因他婚姻而让她刻意保持距离的京城。
这次,他们是作为彼此认定的伴侣回去。
这意味着要共同面对那个复杂的名利场,面对可能存在的审视,面对那些早已淡忘或从未停止关注的旧识。
心里有些许忐忑,但更多的是与他并肩同行的安然。
“陈海和晚晴下午就走。”陆则川换了个话题,“回林城,岩台乡。”
“真好。”苏念衾眼中流露出欣羡,“晚晴能带着陈海回家过年,她父母不知该多高兴。那片山水,最能抚慰人心。”
与此同时,陈海和苏晚晴(苏晴)正在收拾简单的行装。
苏晚晴的脸上洋溢着即将归家的雀跃,
她仔细地将给父母买的营养品和新衣叠进行李箱。
陈海在一旁帮忙,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充满了踏实的幸福感。
对他而言,去岩台乡过年,不仅是陪伴爱人,更是一次深入基层、贴近土地的回归。他特意带上了几本关于基层治理和农业经济的书。
“同伟和秦施今年留在省城值班。”陆则川补充道,“李达康和沈墨也要盯着项目,走不开。大家都辛苦了。”
祁同伟对此并无怨言,公安系统越是节假日越不能松懈,他早已习惯。
秦施也表示理解,两人约定等年后轮休再补上一顿团圆饭。李达康和沈墨则完全扑在了工作上,对他们来说,项目的进展就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乾哲霄的筒子楼里,依旧是与世隔绝般的宁静。
他收到了萧月和苏明月抵达京城后发来的报平安和再次致谢的短信,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放在了一边。
窗外,有零星的孩童已经开始燃放鞭炮,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更显此处的寂寥。他执起毛笔,在铺开的宣纸上,缓缓写下一个“静”字。
……
而在遥远的西山,那座幽深大院内的气氛却与节日的喜庆格格不入。
“三爷”坐在茶海前,听着手下关于汉东近期情况的汇报,脸上看不出喜怒。
田国富这颗棋子废了,经济舆论攻势被对方巧妙化解,连派去的两个年轻丫头似乎也……心思有些活络了。
“陆家小子,倒是比他老子当年更沉得住气。”富态老者捻着佛珠,眯着眼说道。
“沉得住气,是因为还没碰到真正的痛处。”干瘦老者声音嘶哑,
“年后……”
“三爷”缓缓斟茶,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
“急什么?让子弹再飞一会儿。过年了,总要让人家喘口气。”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年后,自有年后的戏码。”
“通知下去,所有人都安分过节,谁也不准再轻举妄动。”
他看向窗外萧索的庭院,心中冷笑。
陆则川要回京?正好。
就让这对小鸳鸯,先过个看似安稳的年吧。
腊月二十七,陆则川和苏念衾登上了飞往京城的航班。
飞机攀升,穿过云层,汉东大地在脚下逐渐模糊。
苏念衾靠在舷窗边,望着窗外翻滚的云海,思绪万千。
陆则川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问:“在想什么?”
苏念衾回过头,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追忆和释然:
“想起小时候,我们也是这样,经常一起坐车从大院去学校。”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好像走了很远,又好像……才刚刚开始。”
陆则川紧了紧她的手,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天空。
是啊,旧的一页已然翻过,新的篇章,正随着这架银色的飞机,一同驶向那片更为广阔也更为复杂的天空。
岁末天寒,但归家的人,心是暖的。
只是这温暖之下,无人知晓,京城等待着他们的,是久违的温情,还是新的、无形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