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持刀的手腕瞬间爆出一团血花,砍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捂着手腕跪倒在地。
程度带着两名省厅队员,如同神兵天降,从黑暗中现身,手中的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
其他队员迅速上前,彻底控制住三名歹徒,动作干净利落,专业至极。
“陈海书记,您没事吧?”
程度收起枪,快步走到惊魂未定的陈海面前,亮出了证件,
“我是省公安厅程度,奉祁同伟厅长命令,从京州秘密赶前来保护您安全的。”
陈海看着眼前瞬间逆转的局势,看着地上惨叫的歹徒和这群突然出现的、装备精良的陌生人,一时间有些懵了。
而对民居里出来的“山鹰”和“猎犬”,也愣在原地,看着程度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们是市局的人,但省厅的人显然级别更高,而且直接开了枪!
程度看了一眼“山鹰”和“猎犬”,
又看了看陈海紧紧抱着的文件袋,心中已然明了。
“陈书记,这里不安全了。请您立刻跟我们走,证据由我们绝对安全地送达该送的地方。”程度语气不容置疑,同时又对“山鹰”二人道,
“你们的人,负责处理现场和嫌犯,通知县局来人接手。今天晚上的事,列入机密,不得外泄。”
命令层层下达,控制瞬间完成。
陈海看着程度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最终点了点头。
他坐进省厅的SUV,车辆迅速驶离这片刚刚经历短暂却激烈交锋的街巷。
程度坐在副驾,通过加密频道汇报:“厅长,任务完成。目标安全,证据安全。欧阳靖雇凶杀人抢证据,人赃并获。”
电话那头的祁同伟,只回了两个字:“漂亮。”
夜幕下,一场围猎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落幕。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欧阳靖的疯狂举动,已经将自己彻底暴露。林城的雷,炸了。
而这场爆炸的冲击波,
正迅速向京州、向省委、向每一个身处棋局中的人,猛烈扩散开去。
……
京州省委书记办公室,
灯火通明,此刻静得可怕。
沙瑞金独自站在那幅巨大的汉东省地图前,背影挺拔如松,
仿佛外界的一切惊涛骇浪都未能撼动他分毫。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如何沉重的频率撞击着肋骨。
林城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此刻也早已火速传到沙瑞金耳中,
“欧阳靖雇凶杀人抢证据,人赃并获”
加密简报像一枚冰冷的钢钉,凿穿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废物!欧阳靖这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不仅没能成事,反而授人以柄,将如此致命的刀把子主动递到了对手手里!
愤怒只在他眼中燃烧了一瞬,便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冷酷的平静所取代。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在这种满盘皆输的边缘。
他缓缓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目光扫过之前屏幕上那条关于钟老爷子“病重”、钟福返京的简短信息,和“清道夫”小组关于境外账户调查再次受阻的汇报。
他不断思索着眼下形势,
棋局似乎已经明朗:钟家断尾求生,欧阳靖自爆雷区,赵瑞龙口供岌岌可危,李达康态度暧昧不明……陆则川和高育良,几乎已经将刺刀顶在了他的咽喉。
投降?认输?
不。绝无可能。
沙瑞金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冰冷而奇异的弧度。
越是绝境,越能逼出一个棋手的真正潜力。
棋盘上的棋子少了,反而更容易看清真正的杀招在哪里。
他失去的,不过是些外围的、聒噪的、甚至反噬自身的卒子。
而他沙瑞金,真正的核心实力和那些不能见光的底牌,还远未到亮出来的时候。
欧阳靖的愚蠢行动,固然是灾难,但未尝不能将其转化为一种……混乱的契机。
陆则川和高育良此刻一定志得意满,认为胜券在握了吧?
他们会迫不及待地利用欧阳靖这个突破口,乘胜追击,将战线全面推向林城,甚至直接扯出更多的人。
很好。那就让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城那块棋盘上。
他需要一场足够分量的“失败”,来麻痹对手,
来为自己真正的杀招争取时间和空间。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越过林城的山峦,投向了更北方的京城方向。
钟家想干干净净地抽身而退?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拿起那部加密电话,接通了一个极少动用、直通某个特殊信息分析部门的号码。
“启动‘归档’计划。”他的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下达一个寻常的指令,
“调取钟家,特别是钟老爷子小儿子钟跃民(钟小艾二叔)名下及其关联海外基金会,近五年所有异常资金往来的分析报告。”
“重点标注与汉东省,尤其是与赵立春时期重大项目相关的流水。”
“权限等级?”对方确认。
“最高密级。分析结果,直接报送给我本人。此外,”沙瑞金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将‘归档’计划的启动指令本身,通过二号冗余信道,‘无意中’泄露出去。要做得像一次技术上的轻微失误。”
“明白。”
放下电话,沙瑞金踱步到窗边。
他知道,那个特殊部门里,有高育良和陆则川的眼线。
他“启动归档计划”并“意外泄露”的消息,很快就会摆到他们的桌上。
“归档”计划,是他早年秘密部署,用于监控和分析所有可能与汉东有牵连的京城家族资金动向的利器。
此刻他启动它,并针对钟家,在高育良他们看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沙瑞金在穷途末路之下,开始疯狂地撕咬曾经的盟友钟家,试图挖掘黑料来自保,甚至拖钟家下水!
这是一个陷入绝境的困兽,最合理、最符合逻辑的反应。
高育良和陆则川一定会相信这个判断,并会欣喜若狂——他们最乐于看到对手内部撕咬。
他们会将更多的资源用于监控和利用“归档”计划的“成果”,甚至会放松在其他方面,尤其是对赵瑞龙和境外账户那条线的压力。
让他们去盯着钟家吧。让他们去消化林城的胜利吧。
而他沙瑞金,真正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那些陈年旧账。
他需要时间。需要“清道夫”小组突破境外账户的那道铁幕。需要赵瑞龙彻底闭嘴。更需要……等待一个能让他手中那枚真正“核弹”发挥最大效用的时机。
那枚“核弹”,与田国富有关,与那支真伪难辨的录音笔有关,甚至与赵立春早年的一些隐秘有关。那是足以掀翻整个棋盘的力量,但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投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需要示弱,需要失败,需要让对手相信他已经黔驴技穷。
想到这里,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省委秘书长的号码,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通知下去,明天上午召开紧急常委会……讨论林城县委书记欧阳靖同志的严重违纪违法问题。我会亲自主持。”
他要亲自为欧阳靖盖棺定论,主动承认“用人失察”,甚至做出“深刻检讨”。
他要送给高育良和陆则川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放心地踏入他精心布置的、最后的战场。
沙瑞金放下电话,重新看向窗外无边的夜色,眼神幽深如古井。
困兽犹斗,其势虽危,其心更毒。
他走的每一步退却,都是在为最终那一步绝杀,积蓄力量。
棋,还远远没到下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