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开原已浸在寒霜里，清晨的路面结着层薄冰，周明远的捷达车刚拐进维多利亚的停车场，车窗上就凝了层白雾。他用袖口擦玻璃时，瞥见穿藏青色西装的范德彪正蹲在路灯下，把一沓传单往路人手里塞 —— 那西装明显不合身，袖口短了半截，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裤脚还沾着昨晚的泥点。“解梦馆开业大酬宾！彪哥我祖传周公解梦，梦见蛇是要发财，梦见掉牙是有贵人！” 范德彪看见周明远，立刻颠颠跑过来，传单边角卷得像晒蔫的白菜叶，背面还印着半截家电促销广告：“他明远兄弟，你瞅瞅这字，我让打印店加粗的，够不够气派？”
周明远接过传单，“范德彪解梦馆” 五个黑字歪歪扭扭，“彪” 字的竖钩还画得太长，差点戳到 “馆” 字。他正想开口，维多利亚的玻璃转门 “哗啦” 响了，小翠穿着藏蓝色工服跑出来，胸前别着枚崭新的银色胸针，是上周周明远特意让小云订的 “包厢主管” 徽章。“周老板，302 包厢的李老师要订‘升学宴套餐’，说孩子考上了东北大学，想加道‘鲤鱼跃龙门’的点心。” 她手里攥着本牛皮纸客户档案，封面磨出了毛边，翻开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迹：红色圆珠笔标着 “不吃香菜”“忌辣”，蓝色水笔写着 “爱喝酸梅汤”“孩子爱吃草莓酱”，连李老师家孩子的生日都用小星星圈了出来。
“让薇薇按这个样式做。” 周明远从帆布包里掏出张草图，纸上用铅笔勾勒着鲤鱼造型 —— 鱼身是山药泥捏的，鳞片用葡萄干点缀，尾巴裹着层透明的冰糖霜，浪花则是用草莓酱浇的，旁边还标着小字：“山药泥蒸 12 分钟，草莓酱选丹东产的，酸度低”。这是昨晚和薇薇在中央厨房琢磨到半夜的成果，薇薇试了三回才掌握山药泥的软硬度，最后还特意用牙签在鱼眼处点了滴黑芝麻，说 “这样才活灵活现”。周明远抬头看向范德彪，突然想起铁岭 KtV 采购经理提的 “自助点单” 需求，指了指他手里的传单：“彪经理，你这解梦馆要是摆个自助登记本，客人来了先写下梦境和联系方式，你有空再回复，不用总蹲在门口等，是不是更省事？”
范德彪眼睛亮得像灯泡，一拍大腿：“对啊！我咋没想到呢？明远兄弟你这脑子，比沈阳商场里的计算器还灵光！” 他拽着周明远的胳膊就要问细节，远处突然传来三轮车的 “突突” 声，马大帅顶着一头白霜冲过来，车斗里的白菜用军绿色棉被裹得严严实实，棉被角还露着几根发黄的菜帮。“明远兄弟，不好了！” 马大帅跳下车时差点滑倒，扶着车把喘着粗气，“牛二那犊子堵在菜市场门口，说要跟我合伙开饺子馆，我不答应，他就说要去中央厨房闹，还说要把咱们的白菜全掀了！”
周明远皱了皱眉，手不自觉摸向口袋 —— 里面装着中央厨房今早刚出的质检报告，白纸黑字盖着红章，连每批白菜的农残检测数据都写得清清楚楚。正想开口，腰间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小云的号码，声音里带着雀跃：“明远，沈阳的设备商终于松口了！自助点单机和智能贩卖系统下周就能送过来，跟音乐派 KtV 用的是同款，按键式的，屏幕虽然有点泛黄，但能加东北方言选项，比如‘整两口串’‘来瓶老雪’，客人用着方便！” 周明远心里一动，对着电话喊：“再订十套包厢智能控制器，能联动灯光音响的那种 —— 客人订‘升学宴套餐’就自动调暖光，订‘生日宴’就闪彩光，显得咱专业！” 挂了电话，他拍了拍马大帅的肩膀：“别理牛二，我让中央厨房给你留个靠门口的摊位，卖现包的酸菜饺子，用咱们自己的预制菜馅料，成本比你自己调还低两成，比跟他合伙稳当多了。”
三天后的维多利亚，包厢区满是新鲜感。小翠戴着白色棉手套，手把手教服务员用自助终端：“你看，客人扫码付完钱，屏幕上会跳出六位数密码，输进去包厢门就开了，空调会自动调到 24 度，点歌机还会默认放首《东北人都是活雷锋》。” 她指尖划过泛黄的屏幕，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什么，服务员按错键时，她还会笑着指错题：“这个‘取消订单’要长按三秒，不然容易误删。” 隔壁包厢里，薇薇正蹲在新添的智能贩卖机旁补货，机器玻璃门里整齐码着迷你包装：蝴蝶酥的袋子印着维多利亚的金色 logo，香辣藕片是透明真空袋，能看见里面裹着红油的藕片，每个包装上都贴着张米白色标签，写着 “明远中央厨房当日鲜制，保质期 24 小时”。“这机器好得很，” 薇薇直起身揉了揉腰，发梢沾着点藕片碎屑，“能实时统计销量，昨晚香辣藕片卖了 32 袋，蝴蝶酥卖了 28 袋，下周就能多备点藕片。”
周明远站在监控室里，盯着后台数据屏 —— 屏幕上跳动着各包厢的消费记录：302 包厢点了 “升学宴套餐”，额外加了两份草莓酱；206 包厢订了 “商务套餐”，备注要 “少盐”；108 包厢是家庭客，连点了三瓶酸梅汤。正看得入神，吴德荣举着个银色平板电脑跑进来，屏幕上亮着金夜会所的朋友圈，红彤彤的火锅图刺得人眼疼，配文写着 “火锅 + KtV，边唱边涮，暖到心坎里”。“他们这是跟咱们抢生意啊！” 吴德荣的手指在屏幕上戳得咚咚响，周明远却没慌，刚要开口，小云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打印好的合作协议，纸上还沾着打印机的余温：“咱们早有准备，我跟桂英姐谈好了，把她的炭烤炉改成迷你电烤炉，推出‘烤肉欢唱套餐’—— 中央厨房提前把肉串腌好，真空包装送过来，客人拆开就能烤，不用等，比火锅方便多了。桂英姐还说，每卖出一份套餐，给咱们提五块钱，她只赚烤炉的租金。”
“叮 —— 随机签到触发！地点：维多利亚 308 包厢。奖励：《餐饮加盟标准化手册》（含冰城串吧 2004 年扩张经验），解锁‘加盟体系搭建’被动技能（可自动生成加盟合同模板与培训方案）！”
当晚的桂英烤肉店，包间里飘着炭火香气。周明远把加盟手册摊在油腻的木桌上，手册封面印着 “明远餐饮?加盟指南”，里面夹着不少彩色插页：有中央厨房的切配区照片，工人戴着蓝色一次性手套，动作整齐划一；有预制菜的包装流程示意图，从消毒到封口标着精确时间；还有设备维护表，写着 “自助点单机每周擦一次屏幕，每月检查一次按键”。“咱们搞‘中央厨房 + 加盟’模式，” 周明远夹起块烤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递到薇薇碗里，“你负责菜品标准化，每种预制菜的调料克数都得写死 —— 比如麻辣烫的汤底，盐 5 克、辣椒面 3 克、花椒 2 克，差一点都不行，保证不管在哪家加盟店吃，味道都一样。” 他又从包里掏出支黑色水笔，塞到小云手里：“渠道政策和加盟合同归你，参考冰城串吧的条款，加盟费收两万，管理费每月收营业额的 3%，但得给加盟商提供培训 —— 每周三下午在中央厨房开课，包午饭，让马叔给他们做酸菜饺子，吃好了才有力气学。”
小翠坐在角落，手里攥着个搪瓷勺，突然小声举手，脸涨得像熟透的苹果：“周老板，我在南方打工时，见过 KtV 里有‘店中店’—— 就是在包厢门口摆个无人零售柜，卖桂花糕、杏仁酥这些点心礼盒。咱们能不能也弄一个？卖咱们中央厨房的酱牛肉和蝴蝶酥礼盒，包装上印上‘开原特产’，客人唱完歌能拎两盒回家，多好啊。” 周明远 “啪” 地拍了下桌子，烤肉签子都震得跳了跳：“这主意好！明天就让设备商加订无人零售柜，玻璃门要透明的，里面装暖光灯，把酱牛肉照得油亮油亮的，勾人胃口！” 马大帅正啃着饺子，突然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点醋汁：“对了明远兄弟，牛二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在中央厨房门口看见咱们的加盟海报，也想加盟卖麻辣烫，还说要把家里的三轮车卖了凑加盟费！”
满桌人都愣住了，门突然被推开，范德彪举着张皱巴巴的稿纸闯进来，纸上用圆珠笔写着 “范德彪解梦馆加盟方案”，字里行间还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符：“我把你的自助点子改良了！我这解梦馆也搞加盟，加盟费收五千，送我的签名解梦书，还有我画的‘招财符’！” 他的话逗得满桌人笑，周明远却盯着窗外 —— 开原的夜色里，维多利亚的霓虹招牌闪着暖黄色的光，中央厨房的厂房亮着几盏灯，那是工人在连夜赶制明天的预制菜。他突然觉得，这就是 2004 年东北振兴背景下最鲜活的模样：像范德彪这样想折腾的，像马大帅这样想安稳的，像牛二这样想回头的，都在借着一点风口往上闯，而自己搭建的这个平台，正好能给他们一个往上爬的梯子。
一周后，中央厨房的铁门上挂起了块红底金字的招牌：“明远餐饮加盟中心”。门口的空地上，马大帅的饺子摊前排起了长队，他戴着顶蓝色鸭舌帽，胸前别着 “加盟示范店” 的红色胸章，手里的擀面杖转得飞快，饺子皮在他手里变成一个个圆溜溜的小月亮：“都别急，个个都有！咱这饺子馅是中央厨房统一调的，酸菜是开原本地的，肉是冷鲜肉，好吃不贵！” 小翠坐在加盟中心的玻璃窗前，面前摆着台电脑，正在给加盟商登记信息，客户档案系统的屏幕上，新添的记录已经超过了五百条，每条后面都跟着她用彩色笔标的备注：“铁岭张老板，要卖麻辣烫，需培训汤底熬制”“昌图李老板，要开 KtV 店中店，需订 10 个无人柜”。小云和薇薇则在沈阳的考察现场发来了视频，镜头里是间空荡荡的店面，墙上已经刷好了 “明远餐饮?沈阳旗舰店” 的底漆，薇薇举着个样板间模型：“明远，这里要放两台自助点单机，那边摆贩卖机，月底就能试营业！”
周明远刚送走铁岭来的加盟商 —— 对方是对中年夫妻，手里拎着中央厨房送的酱牛肉礼盒，笑得合不拢嘴 —— 就看见牛二磨磨蹭蹭地凑过来，手里攥着个蓝色布袋，里面的钱哗啦响。“周老板，” 牛二的头埋得很低，声音也没了之前的横劲，“我把三轮车卖了，凑了两万块加盟费，想加盟卖麻辣烫，用你那杨国福的配方…… 我保证好好干，不闹事了。” 周明远还没开口，范德彪突然从解梦馆里冲出来，拽着牛二的胳膊就走：“先去我那解梦！我给你瞅瞅，你这脑子能不能干生意！要是梦见赔钱，我可不让你加盟！” 两人的争吵声渐行渐远，牛二的布袋从手里滑出来，掉在地上，滚出几枚一元的硬币，阳光照在上面，闪着细碎的光。
周明远捡起硬币，放进加盟中心的捐款箱里 —— 箱子是小翠用硬纸板做的，上面写着 “帮助困难加盟商”。他掏出手机，点开和薇薇的聊天框，指尖在屏幕上敲：“研发款适合老年群体的软口点心，比如枣泥糕、山药糕，少糖少油，现在不少老人跟着孩子来 KtV，得有他们能吃的。” 发送成功的瞬间，窗外的夕阳正好落在加盟中心的招牌上，红底金字被染成了暖橙色。桂英提着个粗瓷碗走过来，碗里装着刚炖好的酱牛肉，还冒着热气：“明远，尝尝新炖的，给加盟商的礼盒就用这个味。” 周明远夹起一块，肉香在嘴里散开，软烂不塞牙 —— 他突然明白，自己的辽北商业传奇，从来不是冷冰冰的设备和数据，而是藏在这些热乎的饺子、喷香的酱牛肉里，藏在马大帅、小翠、小云、薇薇这些人的笑容里，藏在每个想好好过日子的普通人心里。
晚风里带着酱牛肉的香气，周明远站在加盟中心的门口，看着远处的中央厨房还亮着灯，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等沈阳旗舰店稳定了，就把加盟模式推向长春、哈尔滨，让 “明远餐饮” 的招牌，在整个东北的夜色里，都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