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那标志性的、甜得发腻又元气满满的声音,像颗裹了十层糖衣的跳跳糖,在苏妩的识海里炸开:“叮咚!第三世界加载完毕!任务目标锁定——顾氏集团总裁,顾衡!宿主加油,甜甜看好你哦!(??????)??”
苏妩还来不及从穿越的轻微眩晕感里完全抽离,就被一股陌生的记忆洪流冲了个趔趄。属于“原主”的二十多年人生画卷瞬间展开,清晰得如同刻印。名牌大学金融系高材生,父母是严谨端方的人民教师,家教森严,性格内向到近乎刻板。她凭借绝对硬核的专业能力,在顾氏集团这个精英绞肉机里杀出重围,坐稳了总裁首席秘书的位置。代价?是把自己活成了一本人形工作手册,还是封面最不起眼的那种。
紧接着,身体原主的习惯性动作接管了控制权。苏妩的视线下意识地投向办公桌一角——那里立着一面小小的方形化妆镜。镜面倒映出的影像,让识海里看热闹的甜甜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呼,堪比防空警报。
“啊啊啊啊——宿主!这、这、这是原主的‘防御工事’吗?!”甜甜的声音抖得像狂风里的风筝线,“天呐!这厚重的锅盖刘海是拿什么做的?防弹材料吗?!这黑框眼镜是酒瓶底磨的吧?还有这身工装……宿主你动一动!快动一动让我看看!天啊,这尺码是偷穿了顾总的西装吗?肩膀这里能塞进去两个拳头了吧?!腰线呢?臀线呢?我们狐狸精最引以为傲的曲线呢?!全埋了!全埋进这堆布料迷宫里了!(?Д?≡?Д?)”
甜甜的尖叫立体环绕,震得苏妩脑仁嗡嗡作响。她闭了闭眼,压下属于狐狸精对“美”被如此糟蹋的本能心痛,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属于“苏秘书”的沉静古井。
镜中人,确实……乏善可陈。
及眉的假刘海又厚又重,像一块劣质的黑色绒布,死死压住了原本光洁饱满的额头,透着一股沉闷的窒息感。巨大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在灯光下反射出模糊的光晕,不仅成功掩盖了鼻梁的秀气线条,连带着让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只剩下公式化的平静。身上那套深灰色的工装西装,尺寸明显大了不止一号,肩膀垮塌,腰身消失在直筒的剪裁里,下摆垂到大腿中部,硬生生把一米六五的身材压缩成了一米五的敦实感。
唯一露在“防御工事”之外的,是纤细得过分、显得与这身装扮格格不入的手腕,还有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吵。”苏妩在意识里冷淡地回了一个字,指尖却无意识地抬起,轻轻拂过左眼角下方。
最引人注目的,是左眼角下方,靠近颧骨的位置,一颗小小的、颜色偏深的痣,如同画龙点睛的一笔,点在略显沉闷的脸上,透出一点难以言喻的、被强行压抑的风情。这就是原主标志性的“美人痣”。
甜甜的声音带着按捺不住的激动,【目标人物:顾衡!身份:顾氏集团现任总裁!S市顶级豪门顾家的掌舵人!能力卓绝,杀伐果断,顾氏在他手上五年,市值翻了三倍不止!超级厉害的大佬!】
苏妩的指尖轻轻抚过镜面上自己眼尾那颗痣的位置,感受着那细微的凸起。她微微眯起眼,镜片后的眸光流转,属于千年狐妖的狡黠和评估一闪而过。
【关键信息点!】甜甜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一点,【这位顾总,可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冰山中的冰山!钻石王老五排行榜常年第一,但零绯闻!零女伴!传说他对女人过敏!连参加那些不得不去的商业晚宴,带的都是他那个英俊能干的男特助——林特助!全公司上下,甚至整个S市的名媛圈,都默认顾总可能是……咳,你懂的!大家都说他是行走的制冷机,靠近三米自动结冰那种!】
苏妩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有意思。越是坚固的堡垒,攻破起来才越有成就感,不是吗?她喜欢挑战。尤其是这种……灵魂本质强大纯粹的猎物。
【所以啊,宿主大大,你现在的身份简直是天选开局!】甜甜又恢复了欢脱,【你是他的贴身秘书!近水楼台先得月!虽然……呃,原主把自己包装得像个移动的文件夹,毫无性别特征,但距离近就是王道!甜甜相信宿主大大的魅力值mAx!】
“近水楼台?” 苏妩终于开口,声音已经恢复清冽平静,她拿起那副沉重的黑框眼镜戴上,视野瞬间被笨重的框架切割。她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那顶假刘海,确保每一根发丝都服服帖帖地遮住光洁的额头,不留一丝缝隙。“甜甜,原主在公司的人设是什么?”
【呃……】甜甜卡壳了一下,似乎在快速检索信息,【人送外号……‘古板灭绝师太’?或者……‘行走的Excel表格精’?】她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大家都觉得苏秘书工作能力超强,但超级无趣刻板,除了工作汇报,一天说不到三句话。穿衣打扮……嗯,就像你现在这样。公司茶水间八卦都说,苏秘书就算脱光了站在顾总面前,顾总的眼神都不会从财报上移开一秒,可能还会让她把报表格式调成宋体五号……】
“呵。” 苏妩发出一声极轻的笑,镜片后的眼睛却毫无笑意,只有一片沉静的审视。她拿起桌上原主常用的那个磨砂黑色大号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温水。“很好。这个人设,很适合‘观察’。”
她需要时间。时间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了解顾衡的习惯,了解他冰冷外壳下可能存在的缝隙。狐狸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伪装,是她的天赋,也是她的武器。
【甜甜明白!潜伏!观察!伺机而动!】甜甜立刻心领神会,【放心宿主大大,甜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绝对不拖后腿!顾衡目前对你的初始好感度……叮!扫描完毕!5%!嗯,非常符合他对一个‘优秀工具人’的基本认可度,纯粹的工作能力欣赏!】
5%。一个冰冷的数字。苏妩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光滑的表面。起点够低,才更有攀升的空间和价值。她喜欢从零开始构建的过程。
办公室的时间在键盘敲击声、打印机的嗡鸣和偶尔响起的电话铃声中流逝。厚重的镜片和宽大的工装是完美的盔甲。苏妩完美地扮演着“苏秘书”:高效、精准、沉默。她将一份需要顾衡签字的文件送到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S市繁华的天际线,阳光透过玻璃,在光洁如镜的黑檀木办公桌上投下明亮的光块。顾衡就坐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他低着头,正在审阅一份文件,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下颌线绷紧,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纯黑色的手工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袖口处露出一点铂金袖扣的冷光。他只是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整个空间的气压都仿佛低了几分,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苏妩的脚步放得很轻,将文件放在他桌角指定的文件框内。“顾总,这份并购案的补充协议需要您签字。” 她的声音刻意压低,平稳无波,带着公事公办的刻板。
顾衡没有抬头,甚至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她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空气。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价值不菲的钢笔,在另一份文件上利落地签下名字,笔锋锐利,力透纸背。办公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他腕表指针极其细微的走动声。
苏妩垂手侍立在一旁,目光规矩地落在自己脚下光洁的地板上,厚重的镜片隔绝了她所有的探究。然而,属于狐妖那超越常人的敏锐五感却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张开。她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那股极其淡雅却极具侵略性的木质冷香,混合着雪松和皮革的味道,沉稳、干净,拒人千里。她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却强大的气场,冰冷、坚硬,如同覆盖着万年寒冰的孤峰。一种极度孤独和……情感荒漠的气息,无声地弥漫在这奢华却空旷的空间里。
强大。纯粹。冰冷。孤独。几个关键词瞬间在苏妩心中勾勒成型。果然,是甜甜描述的那种“孤寡大佬”。她的指尖在宽大工装袖口里,轻轻蜷缩了一下。这样的灵魂,一旦点燃,会是怎样的光景?她有些期待。
直到顾衡处理完手头那份文件,他才终于抬了下眼。那目光极其短暂地扫过苏妩放在文件框里的东西,没有任何情绪,如同扫描仪确认物品位置。随即,他的视线又落回自己面前新的文件上,同时,一只修长的手伸向旁边的咖啡杯——纯黑色的骨瓷杯,里面的黑咖啡已经见底。
苏妩立刻会意,无需言语。她上前一步,动作轻而稳地端起咖啡杯。整个过程,顾衡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仿佛她只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宿主大大!宿主大大!下班时间到!】下午六点整,打卡机的提示音仿佛也带着一丝解放的意味。甜甜那充满活力的声音准时在苏妩脑海中响起,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苏妩正坐在自己那个狭小的格子间里,整理着桌面上最后几份文件。听到甜甜的播报,她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一秒。镜片后的眸光微闪,一丝极淡的笑意掠过眼底,快得无人察觉。
“收到。”她在脑海中平静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