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才旺第一次察觉到不对劲，是在那个闷热的夏夜之后。
那天傍晚，他像往常一样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汗水浸透了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夕阳把西边的天空染得血红，照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就在槐树下的土路上，他看见了那只死猫。
那不是普通的死猫。李才旺蹲下身，用锄头柄拨弄了一下。猫的尸体完整，没有外伤，但姿势怪异得令人不适——四肢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嘴巴大张着，眼睛却闭得紧紧的，仿佛在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却又发不出声音。最奇怪的是，猫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像霜一样的白色粉末，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
\"才旺，看啥呢？\"同村的王婶挎着篮子路过，好奇地凑过来。
李才旺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没啥，一只死猫。\"
王婶探头一看，立刻后退两步，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哎哟我的老天爷，这猫死得邪性！你快别碰它，我去叫张叔来收拾。\"
张叔是村里的老猎户，见多识广。等他叼着旱烟杆慢悠悠地踱过来时，天已经擦黑了。张叔蹲在猫尸前看了半晌，烟锅里的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怪事，\"张叔的声音低沉，\"这猫身上的是啥？\"
李才旺摇头：\"不知道，像盐又像霜。\"
张叔用树枝挑起一点白色粉末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了：\"没味儿。\"他站起身，用脚把猫尸拨到路边草丛里，\"别管了，明儿个就烂没了。这大热天的，死个把畜生正常。\"
但李才旺总觉得不对劲。回家的路上，他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可每次回头，只有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的玉米地。
第二天一早，村里就炸开了锅。王婶家的鸡舍里少了三只下蛋的母鸡，地上散落着几片羽毛和同样的白色粉末。王婶站在鸡舍前哭天抢地，说是黄鼠狼来过了。
\"黄鼠狼偷鸡会留血，\"张叔检查后说，\"这鸡像是凭空消失了。\"
李才旺蹲在地上，用手指捻了捻那些粉末。触感冰凉，像细碎的冰晶，但在太阳下却不融化。他抬头看向王婶：\"昨晚听到什么动静没？\"
王婶抹着眼泪摇头：\"啥也没听见，狗都没叫。\"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接连发生。张叔家的羊圈少了一只小羊羔，村东头老赵家的鸭子少了两只，连村口小卖部养的看门狗都不见了。每次现场都留下那种奇怪的白色粉末，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痕迹。
村里开始人心惶惶。老人们聚在祠堂前议论纷纷，说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年轻人则嗤之以鼻，认为是有人偷牲畜去卖。李才旺没参与这些议论，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七天夜里，李才旺被一阵奇怪的声响惊醒。那声音像是金属摩擦，又像是树枝刮擦窗户，断断续续地从后院传来。他摸起床头的手电筒，轻手轻脚地走到后院。
月光下，他家的老黄牛正不安地在牛棚里转圈，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哞叫。李才旺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屋，手电筒的光突然照到了牛棚角落的一抹白色。
他的心猛地一沉。又是那种粉末，这次更多，像撒了一层面粉似的铺在干草上。老黄牛似乎很害怕那个角落，死活不肯靠近。
李才旺走近查看，发现粉末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圆形，边缘十分整齐，像是有人刻意撒出来的。更奇怪的是，圆形中央的干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呈现出放射状的纹路。
\"才旺！才旺！\"前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喊叫。是张叔的声音。
李才旺赶紧跑去开门。张叔站在门外，脸色煞白，手里的猎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跟我来，\"张叔压低声音，\"我发现东西了。\"
两人打着手电筒，沿着村后的小路向山脚走去。夜风吹得玉米叶子沙沙作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啼叫，更添几分诡异。
\"到底发现啥了？\"李才旺问。
张叔没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他们来到山脚下一处废弃的砖窑前。这砖窑已经荒废多年，窑口黑黢黢的像一张大嘴。
\"你看。\"张叔把手电筒照向窑口地面。
地上有一串脚印，不是人的，也不是常见动物的。那脚印呈圆形，约碗口大小，边缘有细小的放射状纹路，每个脚印周围都散落着那种白色粉末。
李才旺蹲下身仔细观察：\"这是啥东西的脚印？\"
\"不知道，\"张叔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打猎四十年，没见过这样的脚印。而且...\"他指向砖窑深处，\"里面有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工具，向砖窑深处走去。砖窑内比外面凉得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金属味。手电筒的光照在斑驳的砖墙上，映出诡异的影子。
走到砖窑最深处，李才旺倒吸一口冷气。地面上有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完美圆形，由那种白色粉末组成。圆形中央放着几块骨头——有鸡的，羊的，还有狗的，全都干净得像被舔过一样。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圆形边缘整齐地摆放着几块金属片，形状不规则，却闪着不自然的光泽。
\"这...这是啥？\"李才旺的声音有些发抖。
张叔摇摇头，弯腰想捡起一块金属片看看。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金属片的瞬间，砖窑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移动。
两人吓得连连后退。手电筒的光柱剧烈晃动，照到砖窑顶部时，李才旺看到了让他血液凝固的一幕——窑顶的砖块上布满了深深的抓痕，那痕迹与地上的古怪脚印边缘纹路一模一样。
\"跑！\"张叔拽着李才旺就往窑外冲。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出砖窑，直到回到村口才停下来喘气。月光下，他们的脸色都惨白如纸。
\"明天一早我就去镇上报告，\"张叔喘着气说，\"这事太邪门了。\"
李才旺点点头，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决定明天白天再来砖窑看看，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偷走了村里的牲畜。
第二天中午，李才旺借口去地里干活，独自来到了砖窑。阳光下，砖窑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但当他走进深处时，发现那个圆形和骨头都不见了，只剩下几块金属片还散落在角落。
他小心地捡起一块金属片。那东西轻得出奇，表面光滑冰凉，对着阳光看时，能看见内部有细微的纹路在流动，就像活的一样。李才旺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赶紧把金属片扔在地上。
就在这时，他听到砖窑外传来脚步声。李才旺警觉地转身，看到村里的几个年轻人站在窑口，领头的正是村长的儿子刘强。
\"哟，才旺哥，在这干啥呢？\"刘强笑嘻嘻地问，但眼神却闪烁不定。
李才旺不动声色地踢了些土盖住金属片：\"来看看，最近村里丢了不少牲口。\"
刘强走进来，环顾四周：\"听说昨晚你和张叔来这了？看见啥了？\"
\"没啥，就是觉得这地方可疑。\"李才旺盯着刘强的眼睛，\"你们呢？来这干啥？\"
刘强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交换了下眼神。其中一个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我们就是随便转转。\"
李才旺注意到他们手里都拿着麻袋和绳子，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这些年轻人八成是以为砖窑里藏着什么值钱东西，想来\"寻宝\"。
\"这地方邪性，\"李才旺严肃地说，\"最近村里丢的牲口可能跟这里有关，你们最好别来。\"
刘强不以为然地笑了：\"才旺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我看就是有人偷牲口去卖。\"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才旺一眼，\"说不定就是村里人干的呢。\"
李才旺懒得跟他争辩，转身离开了砖窑。但刘强的话让他心里一动——也许真该去镇上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收不明来路的牲畜。
当天傍晚，李才旺正准备去张叔家商量去镇上的事，突然听到村里传来一阵喧哗。他跑出去一看，只见刘强和那几个年轻人被村民围在村口，一个个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真的！我们看见了！\"刘强声音尖利，完全没了平日的嚣张，\"在砖窑里！一个发光的圆球！它...它把二狗子拖走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李才旺挤到前面，抓住刘强的肩膀：\"你说清楚！什么圆球？二狗子人呢？\"
刘强眼神涣散，嘴唇颤抖着：\"我们...我们下午又去了砖窑，想找找有没有值钱东西...天快黑的时候，窑里突然出现一个发光的圆球，飘在空中...它发出奇怪的声音，然后...然后伸出几条像绳子一样的光带，缠住了二狗子...\"他猛地抓住李才旺的手，\"才旺哥！那东西把二狗子拖进墙里去了！就在我们眼前！墙啊！实心的砖墙！\"
人群一片哗然。有女人开始哭泣，有老人跪地祈祷。村长脸色铁青地站出来：\"都冷静！刘强，你们是不是喝酒了？看花眼了？\"
\"没有！我们都看见了！\"其他几个年轻人也纷纷喊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所有人同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那座废弃的砖窑。
李才旺二话不说，抄起一根木棍就往砖窑跑去。张叔和几个胆大的村民紧随其后。当他们赶到砖窑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砖窑口泛着诡异的微光。李才旺示意大家放轻脚步，慢慢靠近。随着距离缩短，他们听到窑内传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像是金属扭曲又像是液体流动，还夹杂着细微的、像是人呻吟的声音。
李才旺深吸一口气，猛地冲进砖窑，手电筒直射深处。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所有人都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窑内半空中悬浮着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发光球体，表面流动着银白色的光芒。球体下方，二狗子半截身子已经陷入了砖地，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往下拉。他拼命挣扎，双手抓着地面，脸上满是恐惧。
更可怕的是，地面上散落着那些金属片，此刻全都悬浮起来，围绕着光球旋转，发出刺眼的光芒。
\"救人！\"李才旺大喊一声，冲上前抓住二狗子的手。其他村民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帮忙。
就在他们碰到二狗子的瞬间，光球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光芒暴涨。李才旺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下传来，像是无数只手在往下拽二狗子。村民们拼尽全力拉扯，终于把二狗子从地里\"拔\"了出来。
光球的光芒骤然熄灭，金属片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砖窑里恢复了黑暗和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二狗子的啜泣。
\"走！快走！\"张叔喊道。
众人搀扶着二狗子，跌跌撞撞地跑出砖窑。当他们回到村里时，整个村子都沸腾了。二狗子被送回家休息，而李才旺和张叔则被村民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
\"是土地爷发怒了！\"村里的老神婆王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说，\"你们在窑里撒了那些粉末，惊动了地下的东西！\"
李才旺心中一动：\"王奶奶，您知道那些粉末是什么？\"
王奶奶神秘地压低声音：\"那是地气凝结的霜，只有地下的东西要上来时才会出现。老辈人说，地下有东西，会吃活物...\"
村长打断了她：\"别胡说八道！明天我就去镇上报告，让政府派人来看看！\"
当晚，李才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得院子里亮如白昼。他起身来到后院，发现牛棚里的老黄牛不安地来回走动，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哞叫。
李才旺走近牛棚，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低头一看，地面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那种白色粉末，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形。而圆形的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块金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金属片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细小的孔洞，排列成一个诡异的图案，像是...一张扭曲的人脸正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