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给江城镀上一层暖金,乔欢乘最早的一班飞机,拎着画具箱赶到老周工作室门口时,
就被晨光里的身影绊住了脚步。
一位女士穿一件合身的米白色长款风衣,晨光下微微泛黄的发尾轻轻挽在耳后,正笑着和摄像团队沟通拍摄细节,眉眼间的柔和像浸了温水,
这位就是秦记者?乔欢有所疑惑。
看外表完全没有陆晴资料里“干练犀利,具有攻击性的女记者”的锐利感,反倒像位总能让人卸下防备的知心姐姐。
“小姑娘,你好呀,是来跟周老师学画的学生吗?”秦伊先注意到她,快步迎上来,声音比电视里听着更温柔,
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画具箱上,语气里满是温和的揣测。
这时老周手里攥着块擦笔布,刚从工作室里出来,一眼就瞧见门口的两人,
嗓门瞬间亮了:“哎呦,欢欢回来啦!秦记者也这么早啊!”
他快步走过来,笑着拍了拍乔欢的肩膀,又转向秦伊,“不好意思,让你等急了吧?刚在里头整理咱们之前合作的老画稿,差点忘了时间。”
乔欢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老周就已经帮她解了围,对着秦伊打趣:“秦记者,这丫头不是来求学的,是我这儿最不让人省心也最骄傲的徒弟,乔欢。”
说着又朝乔欢眨眨眼,“快跟秦记者打个招呼,人家特意为咱们的师徒故事跑一趟,可得好好聊聊。”
秦伊闻言笑了,伸手朝乔欢递过手:“原来你就是乔小姐,刚才还闹了个小误会。
现在一看,倒觉得你和你画里的劲儿更对得上了,眼里藏着股韧劲。”
秦伊眼底满是笑意,“你比我想象中年轻太多,看着像隔壁懂事的妹妹。”
这话让乔欢瞬间红了耳尖,她本还攥着衣角有些紧张,此刻倒忍不住笑了:“秦记者也和资料里不一样,特别亲切。”
两人寒暄的功夫,秦伊看着乔欢眼底的澄澈,心里也泛起意外:她此前看乔欢的作品,无论是画里藏着的退学申请,还是路灯下的旧画架,
都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沉重与坚韧,本以为创作者会是沉稳内敛的模样,
没料到竟是这般带着青涩气的可爱姑娘,像颗裹着软糖壳的坚果,内里藏着惊人的力量。
“乔老师,我看了你那幅《选择》透着你在当时的人生的两难状态。要具体说说吗?”
乔欢闻言抬眸,睫毛轻颤了下,语气倒依旧平静:“其实不用看那么大的人生,现实里哪怕是一片叶子,被风裹着时,也会有该落还是该留的纠结。
不过只要是自己选的,不管往哪走,都没什么好后悔的。”
秦伊接过乔欢续满热水的茶杯,指尖不经意蹭到她粗糙的指腹,她听懂了乔欢不愿拆解过往博取他人的同情的意思,
顿时,秦伊欣赏的笑容更显爽朗,她话锋一转:“说起来,今天来主要想跟你和周师傅聊聊,
比如你们当初是怎么相识的,周师傅您是怎么看中乔欢这小徒弟的,
乔欢你又是怎么下定决心跟着师傅,一头扎进学工笔画这条路里的?”
“还有,听说你们还发展创新,把工笔画的工艺发扬光大,融入到乔欢的人偶,实景等工艺品中,……”
聊起作品里的巧思与当年结缘的细节,师徒俩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格外尽兴。
乔欢刚调侃周师傅当年藏着矿粉“刁难”她,周师傅就立刻“反击”,说她为了调颜料把工坊弄得满是石粉,俩人时不时互相“拆台”,
乔欢自始至终没提半句当年丧父欠债、母亲重病被迫退学的苦,
只反复说师父怎么在她走投无路时帮助她,收留她,怎么手把手教她磨颜料、练线条,话里话外全是知遇之恩的感念。
原本带着几分拘谨的采访氛围,也在这一师一徒的笑语里变得轻松又鲜活,连空气里都飘着股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节目播出第一期,师徒俩亦师亦友的氛围就抓住了无数观众,既有周师傅提点技法时的认真,
也有乔欢调侃师父藏颜料时的俏皮,这种带着亦师亦友的互动,
让不少观众直言“看得心里暖暖的”,弹幕里满是“好羡慕这样的师徒情”,“他们好像父亲对亲闺女的感觉啊……”
当然也有质疑的声音,因为乔欢长着张透着稚气的娃娃脸,
也让不少观众犯了嘀咕:这样看起来娇俏灵动的小姑娘,真能沉下心来,
耐住非遗工笔画创作里“一笔染十遍、一线勾半天”的枯燥与寂寞?连弹幕里都常飘着“担心她坐不住冷板凳”的疑问。
秦伊盯着后台不断攀升的播放量和满屏的好评,当即拍板决定加做两期特别节目一期镜头全程跟拍乔欢的创作日常,
从调颜料、勾细线到染层次,把工笔画里“慢工出细活”的细节掰开揉碎了呈现;
另一期则深挖背后故事,从她最初蹲守工坊求师,到为还原古画色彩翻遍文献的坚持,把镜头没拍到的“较劲时刻”一一讲透。
一连两周,秦伊和摄影师白天蹲在画架旁,目光落在乔欢握笔的手上方,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她原以为年轻画家多偏爱自由写意的风格,可眼前的乔欢,握着最细的勾线笔,在熟宣上勾勒牡丹花瓣的纹路时,
手腕稳得像练了几十年的老手,笔尖划过纸面只留一道极细的墨痕,连花瓣边缘的渐变晕染,都精准得仿佛用尺子量过。
“你这勾线的力道,比有些老艺人还稳。”
秦伊忍不住开口,目光落在画纸角落那只刚画完的工笔小鸟上,鸟羽的层次用淡墨一遍遍罩染,连绒毛的质感都清晰可见。
乔欢手上没停,嘴角却弯了弯:“师傅说工笔最忌急功近利,我摆摊时没条件画大画,
就天天揣着小本子练勾线,有时候路灯下看不清,就借着手机光练,慢慢就稳了。”
摄像师悄悄调整镜头,把乔欢垂眸作画的侧影和画纸上精致的细节一并收进画面。
秦伊看着她指尖沾着的淡赭石颜料,突然注意到她拇指内侧有一道道浅浅的茧子,那是常年握笔磨出来的痕迹,
“听说你画工笔时,连调色都要自己磨颜料?”秦伊想起老周之前提过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