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发生的种种余霾尚未完全从陆家消散,返校后的陆择与陆明舟,便以一份重磅喜讯扫去了沉闷。
兄弟二人凭借扎实过硬的学科实力,分别在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物理竞赛中一举斩获金牌,成功敲开清北自主招生的大门。
另一边,乔欢亦不甘示弱,在初中物理组竞赛中强势拿下铜牌。
因为收到消息时恰好是周末,学校还没发公告,校长就迫不及待先一步登门,把俩人的金牌送上了陆宅。
陆老爷子得知孩子们的喜讯后,更是喜不自胜,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连连夸赞这俩孩子有出息,家里沉闷许久的气氛也终于被这份荣光暂时驱散。
陆晴望着哥哥弟弟手捧金牌轻松叩开清北大门的模样,眼底的羡慕几乎要漫出来。
她悄悄凑上前,指尖轻轻蹭过奖牌冰凉的金属边缘,声音软得发轻:“哥,你们也太厉害了吧……真好啊,能选自己又喜欢、又擅长的学科。”
话落,她垂了垂眼,想起自己拼尽全力才勉强维持在中上的成绩,鼻尖忽然泛了涩。
再一想到还要熬完这半年、每天对着不感兴趣的习题,
甚至未来可能连碰画笔的机会都没有,眼眶悄悄热了,连捧着奖牌的手都轻轻蜷了蜷。
陆明舟最先注意到她垂着的眼和发紧的肩线,放下手中的竞赛奖状,
声音裹着暖意:“晴晴是不是还在为成绩烦心?有哥在,不用急。”
陆择也凑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语气带点打趣的安抚:“别慌啊,还有半年呢。
陆明卓那曾经垫底的家伙,都能被你哥拉上来,你难道还不如他?
况且家里现在有两个冠军,怎么也得帮你补上个211。”
陆明舟跟着点头,目光落在她悄悄泛红的眼角,补充道:“有困难就跟我们说,别自己扛着。慢慢来,我们陪着你一起进步。”
陆晴指尖紧紧攥着衣角,声音压得更低,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哥,其实我想报中央美院……
从第一次在二舅的画册里看见那些画开始,就特别想去。”
她说着,头垂得更沉,“可我不敢跟家里说,总怕他们觉得画画没出息,那是二舅的母校,更怕爷爷像当年反对二舅那样,发好大的火。把我赶出去”
第一次听陆晴提起逝去的父亲,陆择动作顿了一下。
陆明舟闻言愣了愣,随即放柔语气,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原来你藏着这么个心思啊。”
见陆晴还是垂着脑袋,他又补充道,“画画怎么会没前途?你上次给我画的星空,我到现在还夹在课本里呢。”
他顿了顿,目光锁住妹妹眼底的期待与不安,继续说,“要是实在不敢跟爷爷说,下次找机会我陪你一起去?
先让他们看看你这些年攒的画稿,说不定会吓一跳,原来我们家晴晴早把画画练得这么好了。”
陆晴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指尖把衣角攥出更深的褶皱:“可爷爷肯定不会同意的……你忘了吗?
当年二舅想当画家,爷爷发了好大一通火,说画画是‘不务正业’,还把二舅逼走了,最后二舅还是放弃了。我怕我一说,爷爷也会这样对我。”
“你什么时候有这心思?”
母亲陆炎艺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陆晴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攥着衣角的手瞬间僵住,眼圈的红意还没褪去,整个人透着慌乱。
陆炎艺走过来,目光落在女儿紧绷的肩膀上,语气没什么波澜,却少了平时的疏离:“想考央美,这事你藏了多久?”
陆晴抿着唇,好半天才小声憋出一句:“……初中就喜欢上了。小时候刚回陆家,大家都不和我玩,
哥哥也只会拼命的学习,他说只有学习好才不会被人看不起。
只有二舅……他一有空回来,就带着我在院子里画花草、画晚霞,周末还带我去画大山大海。他说我画得很好,比他都厉害……”
陆炎艺不知道刚回陆家的两孩子遭遇。遇了这些,不禁有点心酸。
陆明舟在一旁补充:“妈,你可能不知道,晴晴的画就是二舅教的。她抽屉里那本画满了的速写本,第一页还是二舅写的‘用心看世界’呢。”
陆晴听见这话,鼻尖瞬间泛酸,眼泪差点没忍住掉下来。
她下意识摸向书包里那本磨得边角发毛的速写本,那是她视若珍宝的东西,纸页间藏着她对画画最初的热爱,更藏着二舅没能说出口的遗憾。
没人知道,在她那段不堪回首的童年里,在中东被亲生父亲虐待、鞭打,甚至关入铁笼的日子里,
是二舅像一道光闯进来,把她护在身后。
他待她像亲女儿般,陪她走出阴影,也是因为有他,她才没有对所有男人都心生恐惧,还敢去拥抱这世间的温暖。
陆炎艺愣了愣,看向陆晴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她想起早逝的二哥对画画的执着,若不是当年为了让自己这个带着两个孩子的离婚妹妹,
能被陆家接纳、冠上陆姓受庇护,二哥不会答应父亲“放弃画画、回家族公司帮忙”的条件。
她随即沉声道:“原来还有这事。这么算来,你喜欢画画不是一时兴起,是在心里藏了这么多年的真念头。”
顿了顿,她的语气添了几分坚定,“那这事更得好好跟爷爷说,不能让你像二舅当年那样,把满心喜欢的事,硬生生憋在心里留成遗憾。”
陆择望着眼前的画面,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楚的暖意,母亲秦语音曾跟他提起过,
父亲陆炎沉当年从福利院接他回来前,满心都是期待:说要教他握画笔,把院子里的花草画进纸里;要陪他学骑车,让风裹着笑声穿过巷口……
从前他只当是母亲安慰他的话,此刻听着晴晴和父亲的过往,才猛然惊觉,那些细碎又温暖的约定,原来全都是真的。
只是这些满心的期待,终究还是没来得及兑现。
父亲还没来得及把画笔递到他手里,没来得及陪他骑上第一次车,那些藏在计划里的温暖,
就永远停在了时光里,成了母亲偶尔提起时,眼底藏不住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