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与欧阳林飞身跃下高台,尚在半空,耳边便已听得铁链摩擦风声的厉啸。萨氏兄弟分立两侧,手中镔铁双撅先是虚晃一合,冷光乍现,却并不上前。
萨德兴双撅交错,架势如判官执笔,脚下踏出半步,劲力直贯双臂,趁秦岳落地之际站立未稳,猛地欺身点向他右臂要穴。那撅尖破风之声宛如蛇信吐吐,毒辣至极。秦岳心知其力道狠辣,不敢硬接,猛然一踢长枪枪尾,借势横扫,枪锋旋起一阵风啸,远远将那一撅挑开,枪花飞溅火星般的寒光。
另一侧,萨德旺却不与兄弟同调。他手中双撅暗扣着一条铁链,链身骤然抖开,寒光蛇舞,足有三丈长。那镔铁撅原本是辽人骑战暗器——战阵中敌军追击之时,悄然甩出,快狠如雷,往往令人措手不及,瞬间坠马。此刻,他却将它当作流星锤般操使,脚踏劲风,手腕抖链,撅头呼啸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嘶鸣直奔欧阳林。
欧阳林剑锋一颤,剑光如水,左挑右格,身形宛若游燕,踏链影而舞。镔铁撅每一次掠过,风声似刀,铁链宛如毒龙缠身。欧阳林趁着撅链回收的一瞬,剑势盘旋而上,旋身突入,宛若流星破夜,直逼萨德旺身前。
萨氏兄弟身法如电,与秦岳、欧阳林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中,七八招已过,地面尘土飞旋,风声嘶裂。二人心知硬拼无益,忽然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一声尖啸,声如鹰隼穿云。下一瞬,身形骤退,脚下连踏,三纵两纵间,便已跃至远处高坡。高坡之上,寒风凛冽。萨德兴、萨德旺双撅横于胸前,猛然同时摇动手中令旗,旗影猎猎,令声滚雷般贯穿辽营。营内顿时骚动如潮,号角骤起,渤海族勇士与汉儿兵蜂拥而出,战鼓震地,万矢齐鸣,军势如洪。
秦岳长枪横空,一抖寒芒如蛇龙,守住中线,气势如山。欧阳林身影随之游走,剑光泼洒如雪,不离秦岳左右。二人背对背而立,面对汹涌而来的千军万马,眼中无惧,反而战意如火。
另一边的高台上,岳飞双眼圆睁,角弓弦声连响,每一箭都带着破空厉啸,箭无虚发。冲得最快的七八名手持巨斧的渤海勇士,尚未近身便接连中箭,惨叫着仰倒在地。箭壶空空之际,岳飞毫不迟疑,将手中角弓猛然抛开,脚下轻挑,长枪已跃入掌中。“杀!”他一声暴喝,声如雷霆,整个人宛若猛虎下山,劲气鼓荡,冲入敌阵。枪锋如风雷卷地,第一枪便将几名扑来的辽兵生生撞飞,紧接着枪杆横扫,气浪呼啸,扫翻敌阵,血花溅舞。岳飞枪出如龙,挡者无存,口中暴喝:“走!”
秦梓苏银铃般的娇喝紧随而至。她身形一闪,从高台上轻灵飞下,鞭影似银蛇翻舞,带着尖锐破空声。双手翻扬,掌中穿云针宛如骤雨洒落,针光寒芒点点,招招直取辽兵眉心双目。瞬息之间,数名敌兵惨叫着捂住面门,血泪交织,踉跄翻滚,直至跌倒在地。战场之上,杀声震天,火光与血光交织成一片地狱。
岳飞长枪横栏,劲力如山,脚下连点,身影疾闪,枪杆如风车扫转,将面前三五名辽兵尽数踢翻抛飞,惨呼声未落,血雾已溅。下一瞬,他双膝微屈,猛然高高跃起,身影划出一道凌厉弧线,宛若雄鹰扑空。
一声尖锐哨响破空而出,盘旋在高台四周的亲卫闻令而动,刹那间三角阵型紧密合拢,铁甲相撞声震耳欲聋,盾牌如壁、枪锋如林,杀气冲天,死守着通向高台的血路。
喊杀声中,一声长嘶划破混乱——岳飞的战马自乱军中狂奔而来,铁蹄踏碎血泥,前蹄高扬,如雷霆般撞翻前路敌兵,血肉横飞。那骏马鬃毛飞舞,杀意四溢,径直冲到岳飞脚下。岳飞双臂舒展,身影凌空翻落,稳稳落于马背之上。长枪随势点出,枪尖寒光逼人,他厉声一喝,声震四野:“接枪——走!”
长枪破风而至,岳飞坐骑嘶鸣,枪杆横扫开血路。秦岳飞身翻跃,长枪锋芒如龙,连挑数名敌兵,血花漫天,他落地的刹那,正要回身招呼欧阳林随行,却见敌潮汹涌,数名辽军已猛扑至欧阳林身前。欧阳林长剑如雪,剑光乱舞间斩断敌兵喉颈与手腕,血雾喷洒在他半边面庞。敌影层层逼近,他气息急促,衣衫尽湿,浑身浴血。抬首间,只见岳飞的长枪已横空递至秦岳面前。血色混乱中,欧阳林高声嘶吼,声嘶力竭:“能走一个是一个——快走!” 秦岳胸中一震,双眸血红,却知战局不容迟疑。他猛然伸手,紧紧抓住岳飞递来的长枪。岳飞怒喝一声,长枪骤然一抖,一股巨力顺枪传至秦岳全身,将他整个人高高挑起。秦岳借力凌空而起,血雾在脚下翻滚,他身影穿越刀光与喊杀之海,落地之时已稳稳骑上岳飞战马。
电光火石间,秦梓苏心念电转,俏脸血污中透出几分凌厉。她猛然福至心灵,身形一纵,轻巧跃上近旁一匹嘶鸣狂奔的战马。马蹄踏碎血泥,她稳稳立鞍,掌中穿云针寒光闪烁。
“去!”她娇声一喝,手腕轻弹,数枚穿云针破空而出,疾如雷电,瞬息间钉入前方敌兵眉心与咽喉。辽兵惨叫翻倒,血雨飞洒。秦梓苏趁势抖腕,十三节亮银鞭清扬而舞,鞭影翻飞,伴着鞭声清利透亮,却掩不住她心底那一丝紧张。
她高声急呼,声音中带着锐意:“小林子——接着!”话音未落,银鞭如灵蛇游走,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弧光,轻巧巧地落到欧阳林脚前。欧阳林剑光疾斩,血线划破夜色,前方数名辽军已被他硬生生劈翻。他左手一探,钢鞭顺势绕上臂膀,寒芒流转;右手长剑紧握,护住身前。
谁知就在此刻,杀声嘶嚎中,一名辽军士兵骤然从侧翼扑来,手持刚刀,刀锋寒芒逼人。欧阳林左手已扣住钢鞭,正欲借秦梓苏之力飞身而起,眼角余光捕捉到那人逼近,心中只当是寻常杂兵,随意一剑便斩出。
然而那士兵脚下轻点,身形竟如游龙穿梭,轻巧绕过剑锋,动作诡异之极。刀光掠影间,一抹寒意已划过欧阳林的腰际——长刀自他后腰拉开三寸血口,热血瞬间喷涌,火辣刺痛袭遍全身。欧阳林闷哼一声,眼底震骇:这人……功夫绝不在萨氏兄弟之下!
那士兵狞笑不语,刀锋一转,突然反手在自己手臂上划开一道血口,鲜血迸溅。他仿佛毫不在意疼痛,随即猛地抛刀,掌风森冷,如毒蛇吐信般直袭欧阳林。
生死一瞬,欧阳林心念电转,福至心灵。他猛然将长剑咬在口中,右掌疾探,与来掌硬碰!掌劲相交,杀机中却传来一丝异样——那士兵掌心,暗暗藏着一卷薄如蝉翼的卷纸。欧阳林指尖一扣,将纸稳稳扣住。
近在咫尺,那士兵靠近耳畔,低声冷笑,带着几分嘲讽:“拿好——这一刀,是利息!”掌力反震,欧阳林借势高高跃起,口叼宝剑,手扣娟纸,身影如惊鸿掠影,轻飘飘落在秦梓苏的马背之上。就在落马的瞬间,欧阳林脑中轰然巨响,战场的杀声、鼓声仿佛被骤然抽离,只余耳畔那一句低冷的声音在回荡。他心头一震,仿佛千万电光在脑海炸裂,往昔片段、疑云重重的线索在刹那间全部拼合。“是他……是高义!”
岳飞与秦梓苏双骑并驰,战马嘶鸣如雷,铁蹄踏碎血泥。枪如蛟龙,鞭似银蛇,一枪一鞭开路,杀出滚滚血浪!身后,亲兵们早已结成铁壁,刀盾交错,拼死护卫,任凭血肉横飞,也不让敌军近前半步。鲜血染红了甲胄,尸骸铺满了脚下的路。在这条血与火铸成的通道中,众人咆哮着、怒吼着,负伤不退,杀声震天。终于,伴随着战马最后一声长嘶,他们撕裂敌阵,带着欧阳林等人,浴血冲出战场,直奔己方大营而去!
种师道立于大纛之下,眼见血路之中,秦岳、欧阳林、秦梓苏与岳飞带着残部亲兵,杀破重围,浴血归来。他胸中一松,长出一口浊气,眼底一抹担忧终于化为沉稳。
就在此之前,几名种师道的亲军早一步护送着童朗杀出重围。众人浑身是血,马蹄带着泥浆与敌军的血污直冲大营。护送的亲军见童朗安然无恙,顾不得客气,直接将他从马背上拽下,重重摔在地上,旋即勒转战马,毫不迟疑地掉头再杀回去营救岳飞等人。
童朗跌得七荤八素,爬起时脸色铁青。他环顾四周,见自己已然安全,立刻冲着远去的亲军背影破口大骂:“大胆!尔等竟敢如此对待某家?待我禀明官家...?哎呀!真真疼煞我也!”他才出虎口,又记起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声音仍然透出几分疲劳,不复之前那耀武扬威之意。
营中将士闻声侧目,面色不善,众位军士碍于他的身份,只是悄悄的吐唾于地,却无人理会他的大呼小叫。种师道远远看在眼里,眉头一沉,目中闪过一丝冷意。
童贯正好带着随从急步迎出,见状神情一滞,随即换上笑容,上前扶起童朗,轻声呵斥:“孽畜,莫要无礼。这些亲军冒死护你回来,你该感激才是。”说着,他转头对种师道拱手赔笑,“小儿年幼,不识事理,还请大帅勿怪。”
种师道冷哼一声,袖中衣角微微一抖,语气淡漠:“护他回来者,皆我大宋铁血男儿,不需谁的指点。”目光却已移开,显然懒得与童贯多言。
童贯面不改色,笑意依旧,仿佛未察讥讽:“多谢大帅麾下将士拼死救我义子,童某感激不尽。”他扶着童朗,轻声道:“伤无大碍便好,局势未稳,我们须回中军整顿。”
童朗抿唇不语,仍一脸傲气。童贯低声叹息,随即抬手示意随从护着童朗,带着人马匆匆离开。
种师道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眼底寒光一闪而逝,袖中指节轻轻攥紧。他的目光随即转回,望向远处血路中奋战归来的岳飞等人,神情渐渐变得炽烈。
他手中令旗猛然一挥,旗影猎猎,号角随之长鸣:“出营——接应!”霎时间,宋军阵列如山崩海啸,几路大军鼓声震天,稳如铁壁,将辽军死死锁在原地,不容其回援阻击。亲兵们借着这条血路疾驰而归,终于冲入己方大阵。
种师道目光一厉,再度挥旗,金鼓骤响——鸣金收兵!号令如雷霆滚过山谷。姚平仲、杨可世、赵明、刘光世等诸将闻声而动,部队列序井然,刀枪林立,护着伤兵次第回防。
战阵间尘烟渐息,宋军如潮水般稳稳退回本营,辽军却被死死压制在原地,不敢追击。谷口血迹斑斑,夕阳映照着尸横遍野的战场,风声呜咽,诉说着这场鏖战的残酷与辉煌。
夜幕降临,血腥气息仍弥漫在空气中。种师道立于高岗之上,目光沉静而炽烈。收兵的号角早已远去,他心中却依旧翻涌着豪情。白河谷中,那一幕幕激烈的厮杀仿佛仍在眼前。
姚平仲率重骑七度回冲,以铁甲之势碾碎敌锋,虽折去数十骑,却杀得辽军骑阵破碎。杨可世所部轻骑损伤近百,却纵横驰突,扰乱敌军两翼,令敌阵前后失接,难以回援。赵明的钩镰手拼死扑杀,藤牌尽裂、镰刃卷刃,仍拖着伤体拉倒敌骑,一片血河横贯谷地。刘光世的铁甲步卒守阵如山,盾阵虽残、矛林犹在,硬生生挡住辽军回援之路。弓弩手们箭囊射空,直至最后一矢也带走敌将性命。
宋军渐次回营,尘烟散去,夜色已笼罩谷地。种师道亲自立于大帐之外,迎候凯旋的将士。火把映照下,岳飞、秦岳、欧阳林、秦梓苏等人浑身浴血而归,亲兵们伤痕累累,却无人退缩。军医快速统计伤亡,报出结果:阵亡者百余,伤者数百。虽血流成河,却远比预料之中轻得多——这是惨烈却无疑辉煌的一战。
种师道目光一扫,心中微震。他抬手,沉声道:“你们,皆是大宋之铁骨。”随后亲自上前,依次勉励几位将领,称赞姚平仲重骑无惧强敌、杨可世轻骑扰敌之功、赵明钩镰手破铁甲骑的勇烈,以及刘光世盾阵稳固、弓弩制敌的功勋。诸将低首受令,脸上却掩不住豪迈与骄傲。
最后,种师道走到岳飞、秦岳、欧阳林、秦梓苏四人面前,凝视良久,沉声道:“尔等突阵救人,功不可没。此功,我必上奏天子。”随即摆手,“下去休息吧,今夜无战。”将士们拱手而退,带着疲惫却炽烈的光。
秦岳正要扶欧阳林一同离去,却忽见他腰间血迹渗透衣袍。秦岳心头一紧,伸手查看,只觉那血热烫手。欧阳林脸色惨白,嘴唇微颤,低声道:“无碍……只是小伤……”话音未落,他身子一软,整个人直直倒向秦岳怀中。秦岳面色骤变,大声呼喊:“军医——!”营帐内外瞬间乱作一团,种师道见状,面色骤变,慌忙喝令亲兵:“快!将他抬到本帅军帐!” 很快,欧阳林被抬入大帐,气息微弱。种师道亲自守在榻前,眉头紧锁。片刻后,景佑之匆匆赶至,顾不得寒暄,立即展开药囊,俯身为欧阳林诊脉止血。
他探查片刻,淡然道:“伤势不深,只是失血过多。此伤正合我所长,对正中黑红二伤,我最为拿手。”随即熟练施药包扎,顷刻间便稳住了伤势,又吩咐道:“静养数日,自可痊愈。”
果然不过多时,欧阳林悠悠转醒,长睫微颤,目光虚弱而清澈。他面色苍白如纸,伤后更添几分病态之美,一张小脸在火光下显得我见犹怜。帐中众人见他终于苏醒,皆长舒一口气,那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稳稳落回了肚中。
秦岳上前一步,俯身握住欧阳林的手,只觉那手冰冷无比,指尖微颤间,秦岳暗暗心疼,忙取来一碗温水,小心扶着他坐起,喂他缓缓饮下。见欧阳林气息稍稳,他这才低声开口,语带焦急:“小林子,怎么伤得这般重?” 欧阳林喘息渐稳,胸口起伏间仍带着丝丝痛意。他缓缓伸手入怀,指尖摸出那张早已被血染透的绢纸。动作牵动了腰间伤口,他忍不住眉心微蹙,唇角泛白,却仍倔强地抬起手。他将那张染血的绢纸颤声递到种师道面前,声音虽轻却坚定:“大帅……你看这个。”随即,他转头望向秦岳与秦梓苏,目光中透着一抹凌厉的清醒,低声吐出三个字:“是高义!”
这三个字出口不在紧要,这才引出来高义暗传绝后记,种师道神兵破辽军,秦梓苏巧破火药阵,欧阳林义送太平术,众人这才要齐心合力,大破白河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