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积雪,像白色的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
下面的日本兵显然也受不了这鬼天气,一个个缩着脖子,把头埋在衣领里,只顾着埋头赶路,队伍的间距被拉得越来越开。骑在马上的那个军曹不时回头,用日语大声地咒骂着,催促后面的士兵跟上。
林枫趴在岩石后,纹丝不动,仿佛与脚下的山石融为了一体。他的呼吸平稳而悠长,呼出的白气被他巧妙地引向了岩石的缝隙,没有在空中留下一丝痕迹。
“猎鹰”步枪的准星,始终死死地锁定着那个军曹的脑袋。
距离太远了。
林枫估算了一下,直线距离至少在六百米开外。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他过去打猎时射击的最远记录。更何况,今天山谷里的风很大,而且风向不定,子弹在飞行中会产生偏移。
“张爷爷,您说过,风是猎人的朋友,也是敌人。”林枫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对一个看不见的老师汇报,“您教过我怎么听风,怎么算风。”
他闭上眼睛,侧耳倾听。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时而尖锐,时而低沉。他甚至能感觉到风卷起的雪花打在脸颊上的力道变化。
过了大约一分钟,他重新睁开眼睛,眼神里再无一丝犹豫。他将枪口微微向左上方移动了半分,同时调高了标尺。这个调整幅度极小,全凭他多年打猎积累下来的手感和经验。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将肺里的空气吐出大半,就在气息将尽未尽,心跳趋于平缓的那一瞬间,他的食指,稳定而有力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如同平地里炸开的一声惊雷,在狭窄的山谷中回荡不休。
子弹带着复仇的怒火,旋转着,呼啸着,跨越了六百米的距离,精准地钻进了那个日本军曹的左边太阳穴。
军曹脸上的不耐烦和嚣张瞬间凝固了。他的脑袋猛地向右一甩,一朵红白相间的血花在他右边的太阳穴炸开。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就僵硬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噗通”一声砸在厚厚的雪地里,溅起一片雪沫。
那匹高头大马受了惊,发出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随即挣脱缰绳,惊慌失措地向山谷深处跑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日本兵小队都懵了。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士兵听到枪声,下意识地回头,正好看到他们的长官坠马,脑浆和鲜血流了一地。
“军曹阁下!”
“敌袭!有埋伏!”
“趴下!快趴下!”
惊恐的喊叫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士兵们像是被捅了窝的蚂蚁,有的慌忙寻找掩体,有的举着枪胡乱地朝着两边的悬崖扫射,还有的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砰砰砰!哒哒哒!”
清脆的三八大盖枪声和歪把子机枪的咆哮声在山谷里疯狂地回响,子弹打在悬崖的岩石上,迸射出无数火星。
“不要乱开枪!隐蔽!快隐蔽!”一个看似是伍长的老兵,趴在一块石头后面,声嘶力竭地大喊着,试图控制住混乱的局面。
“敌人在哪里?在哪里?”一个新兵蛋子吓得脸色惨白,端着枪四处张望。
“闭嘴!你想死吗?”老兵伍长一把将他拽倒在地,“枪声是从上面传来的!肯定是支那的土匪!所有人,寻找掩护,观察两边山顶!”
日本兵们这才稍微镇定下来,纷纷利用地形,躲在岩石后或者路边的沟壑里,举着枪,小心翼翼地向着悬崖上方搜索。
可是,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悬崖上白雪皑皑,除了光秃秃的岩石和枯枝,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那致命的一枪,仿佛是从天上射来的一样。
林枫在开枪之后,看也没看结果,甚至没有去欣赏敌人混乱的场面。他拉动枪栓,滚烫的弹壳弹出,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他没有去捡,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枪,转身,像一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了身后茂密的松林。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干净利落。
这是老张头教他的第一条规矩:不管猎物有没有倒下,开完枪,猎人必须立刻转移位置。因为枪声会暴露你自己,让你从猎人变成猎物。
他没有走,只是退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从另一处岩石的缝隙里,冷静地观察着山谷里的情况。
他看到那些日本兵像无头苍蝇一样乱作一团,看到他们对着空无一人的悬崖疯狂射击,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群蠢货。”他低声自语。
山谷里的枪声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才渐渐平息下来。
那个老兵伍长见没有第二声枪响,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指挥着几个士兵,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军曹的尸体。
“报告伍长,军曹阁下……已经玉碎了。”一个士兵检查完尸体,声音颤抖地汇报。
“八嘎!”伍长狠狠一拳砸在雪地里,“是从哪里打来的?看清楚了吗?”
“报告!完全……完全看不到敌人。子弹是从左边太阳穴射入,威力巨大,恐怕……是远距离的狙杀。”
伍长站起身,抬头望向两边高耸入云的悬崖,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这么远的距离,这么精准的枪法,这绝不是普通的土匪能做到的。这山里,藏着一个神枪手!一个真正的猎人!
“所有人,听我命令!”伍长拔出腰间的军刀,大声下令,“两人一组,交替掩护,快速通过这个山谷!快!快快滴!”
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枪手,就像一条毒蛇,随时可能发出第二下致命的攻击。留在这里,只能成为活靶子。
剩下的三十一个日本兵,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一个个如丧家之犬,互相搀扶着,用最快的速度向山谷的另一头跑去。他们甚至连军曹的尸体都来不及带走,只是草草地拖到了路边。
林枫在山顶上,冷冷地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没有再开第二枪。
不是不想,是不能。
他只有四十二发子弹了。每一颗,都要用在刀刃上。今天的目标已经完成,没有必要为了多杀一两个小兵而暴露自己的位置。
“张爷爷,看到了吗?”他轻轻地抚摸着“猎鹰”冰冷的枪身,“这只是开始。他们的债,我会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他将“猎鹰”重新背好,最后看了一眼山谷下那个孤零零的尸体,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消失在了茫茫的林海雪原之中。
从今天起,这片白山黑水之间,多了一个让侵略者闻风丧胆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来自哪里。只知道他有一杆老旧的步枪,有着鬼神莫测的枪法。
人们开始叫他——“绝命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