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决心改革,也必须改革!
他要将文教重塑,不再拘泥章句,而转向百工实务,让学问真正服务于民生国计。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王阳明尚未出世。
若此人已在,单凭一句“知行合一”,便足以震动天下学林。
届时,朱雄英便可顺势推动新政——
以文教立国,以百工兴邦。
“这条路注定艰险,但非走不可。”
朱雄英低声说道。
“外患易除,心障难破。”
他清楚得很,一旦自己的主张公之于众,必将激起无数文人的激烈反对。
这已不是简单的利益调整,而是动摇了他们的立身之本。
他们怎会沉默?
可该做的事,终归要做。
况且,布局早已开始。
就在此次事件中,当杨士奇被国子监监生团团围住时,朱雄英突然现身,向其提出一项国策:“北境之敌,务求根除。”
此举并非偶然。
他的用意十分明确——
就是要让太子朱标、太祖皇帝以及满朝文武,亲眼看到国子监如今的乱象。
此刻,大殿之内,监生跪伏如麻,祭酒低头不语。
朱雄英目光微动。
有时候,破局之机,就藏在一场风波之中。
主动与被动,带来的结局截然不同。
若由朱雄英率先开口提起此事,难免显得刻意,甚至招来非议。
局势如今已变。
国子监那些监生先犯了规矩!
这反倒让朱雄英有了正当理由,名正言顺地出手。
但在行动之前,他还需确认一件事。
必须见一个人。
只因这件事牵涉太广,他尚不清楚老爷子的真实态度。
心念闪动间,朱雄英起身而立,身形挺拔如松。
桃园中的身影瞬间消散。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钟山另一侧。
平安县。
桃花村。
朱允熥正低头整理近日各书坊呈报的印书名录。
没错。
眼下大明境内所有字典、词典的刊印与销售,幕后掌局之人正是马皇后。
今日院中,她正核算收益,为下一步扩张做准备。
朱允熥在一旁协助。
“允熥,京城传来消息,朝廷刚颁下一条文策、一条武令,你说,会不会是你大哥在背后推动?”
处理完手头事务后,马皇后忽然抬头问道。
朱允熥不假思索:“十有八九是我哥。”
“那你作何感想?”马皇后又问,“听闻你提过的那个杨士奇,昨夜被允炆擒住,可你爷爷当场发怒,下令抓了一大批人。如今允炆那边,日子怕是不好过。”
“大概……是从咱们这儿走的时候,心思乱了。”
马皇后先略带感慨地说起家事,随即转入正题:“朝中热议的,应是要彻底解决北境边患。”
“而第一条国策,听着倒是温和——兴文教、振百工。”
“这是什么意思?”
朱允熥苦笑:“奶奶,这多半又是我哥的手笔,但我实在猜不透他的布局。”
“以前他总会悄悄透露一二,就像考试前给答案一样。”
“这次说不定……”
话未说完,突然——
“砰砰砰!”
门外响起急促敲门声。
朱允熥猛然睁眼,心跳骤然加快。
但他立刻清醒过来。
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
以往见大哥,都是在梦里。
现实中……
上一次未能归来,已是遗憾。
想到这儿,心中泛起一丝失落。
这次来的,应该是那个叫“小谦”的孩子吧。
他站起身,走向大门。
马皇后则重新低头翻阅各地书坊的账册。
可还没看上几行——
“咚!”
一声闷响!
木门刚被拉开一道缝隙,朱允熥整个人便跌坐于地,面无血色!
......
皇宫深处,奉天殿。
老爷子已然回神,目光再次扫向殿中文武群臣。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大军开路,商旅紧随!”
一道低语划破沉寂。
朱标站在朱元璋身侧,嘴唇微动,声音虽轻,却如钟鸣般清晰。他的眼神已然透亮,像是拨开了迷雾。
四周的官员们陆续回神,面露思索之色。
朱元璋目光扫过群臣,“诸位意下如何?”
詹徽缓步而出,躬身禀报:“陛下,此策可行,但前提是北元残部已被彻底击溃,边疆稳固,方可开启互市。此外,主事官员须慎选,朝廷政策亦需明确指引。”
“此事,急不得。”
傅友德接言:“草原诸部如今与我大明已有往来。可先择其中归顺者试行通商,以观成效。”
他曾为北伐主帅,亲历漠北风沙,所言极具分量。
“然对其余敌对势力,军事压制绝不能松。只要利源不断,诸部自会趋附。”
他稍顿,眉头微锁:“唯独北元主力,尚待燕王军情回报,方能定夺。”
“至于主持之人……”他未尽其言,但众人心中已起波澜。
文官行列中,不少人眼中闪过灼热光芒。齐泰亦不例外。
谁都明白,这将是一项关乎国运的长远布局。若能执掌其事,前途不可限量,或将跻身中枢要职。
正当有人欲出列荐人之际,朱元璋忽然开口。
“这主意既由杨士奇提出,那便问他一句——你可愿亲自担此重任?”
“若肯去,咱即刻修书,命你赴北境专理互市!”
话落,满殿哗然。
“不可!万万不可!”立即有官员出声反对。
“杨士奇仅七品小吏,资历浅薄,岂堪如此重托?”
“当遣老成练达之臣前往,熟悉商政,通晓交际,方显朝廷威仪,招引四方商贾。”
“正是!陛下,兹事体大,不宜委于青年后进。”
朱元璋眉心微蹙,冷目一扫,挥手制止。
“不必多言。”
他再度凝视杨士奇,语气沉稳而锐利:
“你说此计出自咱那大孙点拨,又是在朝堂之上当众陈奏。既敢说出口,是否也敢去做?”
“有没有胆子走下去?”
殿内无人应答,唯有心跳声隐约可闻。
事情已无需多言。
这句话落定,意味已然清晰。
你欠下的是大孙的恩义,从此以后,便要忠于他,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杨士奇立刻领会了其中分量。
目光微闪,心头一振。
当即躬身:“臣,叩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