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北地是哪里？
是极寒荒凉之所。
便是正值壮年的军士，也难以承受那里的苦寒。
而赵茂呢？
他在江南温润之地安逸了六十年，如今却被贬往北方，摆明了是叫他去受死。
这一刻，满朝文武皆感心惊胆寒。
这才记起，这些日子因太子朱标病重，老爷子许久未动手。
大家竟一时忘了——这位洪武皇帝，手段何其凌厉，眼里从不容沙子。
相比旁人，赵茂此刻更是心如擂鼓，冷汗直流。
因为他清楚记得，老爷子刚才一字一句地说——
“把昨夜聚会的名单交出来！”
也就是说，那晚的聚会，所有的谈话内容，老爷子全都了如指掌？
一念及此，赵茂如坠冰窟，四肢发凉。
这才是真正的洪武帝，杀伐决断，手握生死大权。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之前还自信满满，以为能周旋一二……
如今看来，那点自信从何而来？
“其他人，现在就给咱把这些金子搬出去。”
“走时展出一部分，让百姓看看。”
“剩下的封存入库！”
“没有咱的命令，谁敢擅动，谁就掉脑袋！”
老爷子一声声下令，身后众人立刻躬身应命，不敢怠慢。
他却继续盯着赵茂。
“现在就写名单。”
“昨夜谁参加了。”
“说了什么话。”
“有没有谁放话说要咱好看。”
“还有那些士绅豪族，有没有特别硬气的。”
“想推行新政？”
“不狠一点，能推得动？”
老爷子的眼神满是嘲讽。
赵茂每听一句，身子就抖一下，心头越发慌乱。
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场聚会中，定有老爷子的人。
果然，老爷子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魂飞魄散——
“对了，你昨夜是不是说，北宋以来的变法，从来都没成过？”
“范仲淹的庆历新政。”
“王安石的变法。”
“都失败了？”
老爷子先是大笑几声，忽然面色一冷——
“那你有没有想过，当时是谁坐在皇位上？”
“是谁在主导改革？”
“现在又是谁在主持？”
“是咱！”
“是大明的皇帝！”
“为了把这事办好，就算你们百般阻挠，咱也敢再来一次……”
这句话说得雷霆万钧，霸气冲天。
也不知是不是看到满屋子的金银财宝，老爷子兴致大起，猛地一甩衣袖——
那气势，仿佛天地也为之一震。
终于说出了那番话，从今天起，他已在心中立下誓言，要在大明推行一场变革！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
一声脆响。
赵茂因为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额头磕破，鲜血直流。
他神情惊慌，眼神中满是不安。
他撕下内衣内衬，用手指蘸着鲜血，一笔一画写下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
四周，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全都沉默无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眼看着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老爷子一声令下，带着众人下山。
……
与此同时。
山下早已聚集了上万名百姓！
其中有不少是来自十里之外“怀城”的工匠与居民，他们也赶了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怀城的建设缺钱，这是公开的秘密。
就在这一刻。
当听说皇宫出现了祥瑞，有仙鹤带着藏宝图飞来，献给大明的消息传来时。
百姓们一个个激动万分。
争先恐后，都想亲眼见证那传说中的奇迹。
可是，等待的时间太久了。
一些人开始冷静下来。
毕竟，“仙鹤献宝”、“祥瑞降临”这种事，听起来实在太荒诞。
理智的人怎么会相信？
渐渐地，质疑声开始出现。
“我说，谁真看见仙鹤献宝了？”
“估计只有他们才信吧，稍微正常点的都不会当真。”
“就是，我早想说了，咱们还能保持点清醒。”
“现在这年头，傻子是真的多。”
旁边的几人听不下去了。
“你们既然不信，还跑来干嘛？”
“连朝廷百官都出动了，上次不也真出了粮食吗？这次为什么不能有黄金？”
“哼！你们知道皇爷拿这些黄金干什么吗？是为了给百姓造福！”
“是要让咱们的日子更好过！”
“不信就滚一边去。”
被这么一怼，那群自称“理智”的人有些挂不住脸。
“正是因为上次出了粮食，这次才不可能出黄金！”
“这都不懂，还在这瞎起哄……”
话音未落。
突然！
“快看！”
“真的下来了！”
“那个将士抬着的箱子是什么颜色？金色的！！”
“那不就是黄金吗！！”
百姓们瞬间沸腾，争先恐后往前挤。
等终于看清楚之后。
彻底炸开了锅。
“真的是黄金！”
“哈哈哈……”
……
“刚才说理智的人呢？站出来看看！”
“早他吗跑最前头了，那个小年轻比谁都快！”
“快快快！”
“抢不到也得凑个热闹，这是今年最大的财运啊！”
……
看着周围已经陷入“疯狂”的百姓。
没有随队上山，而是在原地等候的官员们，站成了一排。
工部侍郎林志恒几人，脸色瞬间惨淡如纸！
尤其当他们看到远处，老爷子带着一干重臣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片身着锦衣蟒袍的人影……
顿时，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几乎同时。
再回头一看，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礼部尚书赵茂，此刻竟被剥去了官服和冠帽。
众人再也无法镇定。
“被点到名的，就在这里集合！”
话音未落，那些统一着装的锦衣人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没有寒暄，没有开场。
只听第一个名字冷冷响起。
“工部侍郎林志恒！”
“户部主事严昌！”
“……”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划过众人的心头。
另一边。
黄子澄目睹这一幕，忍不住拍了拍胸口。
就在刚才，他竟生出一丝逃过一劫的轻松。
同时，他也忍不住感慨自己的“决定”是多么英明。
“老话说得好：不打勤快人，不打懒人，只打没眼力见的。”
“真是诚不欺我！”
他一边偷笑，一边扫了眼周围。
下一秒，他的目光转向另一侧。
那边的气氛截然不同。
震撼、狂喜、震惊、狂热，交织在一起，成了所有人的情绪主旋律。
百姓们情绪高涨，山呼海啸。
此时此刻。
老爷子站在一处高坡之上。
身后整齐地摆放着数个大箱，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他一面接受着众人的祝贺，一面环顾四周。
忽然之间，热血上涌。
大声开口：
“我大明三策新政！”
“从今日起，正式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