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如刀。
朱允熥用前所未有的锋利言辞，像是把冰冷的利刃，直插某些人的胸口。
“朱允熥，皇爷爷和朝中百官都在这里。”
“你在胡说什么？”
朱允炆在后方怒不可遏。
可朱允熥压根不回应。
他跨步向前，直视老爷子，话语坚定如铁。
“皇爷爷！”
“是大哥告诉我的。”
“现在动手还来得及。”
“若再拖下去，朝堂之上，必生祸患，再难回头！”
果然！
当“大哥”二字再度响起。
老爷子猛然起身。
太子朱标也忍不住向前冲了几步，才停下脚步。
四周的百官，早已脸色大变。
“三皇孙又来了！”
“又在胡言乱语！”
“上次不也提了他大哥……”
“是不是疯魔了？”
“快请御医来看看！”
“……”
“都闭嘴！”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时，一声怒吼猛然炸开，如猛虎咆哮，震得四下无声。
百官如同受惊的野兽，纷纷闭嘴。
老爷子更是亲自走下台阶，来到朱允熥面前。
“接着说！”
“给咱一字一句讲清楚！”
朱允熥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将刚才所听所想，一股脑地倾诉而出。
“大哥告诉我三件事！”
三件事！
和黄子澄所说，隐隐呼应！
“第一：大明税粮征收太混乱。”
“新粮旧粮、成色好坏，全凭地方官员一张嘴！”
“他说好就好，说坏就坏。就算有监察官吏，也多半是摆设！”
“时间一久，问题堆积如山。”
“光是运到京城的税粮，恐怕就被刮去了十层油！”
此言一出，百官皆惊！
不是因为他信口开河，而是——
他说的是真的。
洪武十八年！
郭恒案爆发！
罪名之一，就是私吞浙西税粮！
原本应征四百多万石粮食，最后只收到两百多万石！
少了整整一半！
事情爆发后，朝廷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清查风暴。
一查才发现，情况比想象中严重百倍。
从中央六部的户部、礼部，到地方浙东，几乎所有官员都被牵涉其中。
结党营私，令人震惊。
这些年贪墨的税粮，加起来足足超过两千七百万石！
简直是荒唐至极。
可以想象，在这场贪腐网中，有多少不愿低头的人遭到迫害。
又有多少百姓投诉无门，孤立无援。
这像极了当年的郭恒案！
百官战战兢兢。
洪武皇帝当年出手狠厉，人头落地无数。
可百姓却拍手称快……
但……
老爷子心里明白得很。
贪官，是杀不尽的。
今天杀了郭恒，明天还会有唐恒出现。
此刻。
满朝文武，听到三皇孙朱允熥的话，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他们正想开口劝阻。
却没想到，皇帝盯着朱允熥，一动不动。
“他还说了什么，你继续说！”
“继续讲！”
朱允熥沉声开口：“皇爷爷，大哥提到的第二点……”
“是士族勾结。”
“他们先用利益拉拢，再强征百姓田地归为己有，享受朝廷的优待政策。”
“百姓交的税越来越少。”
“而他们的土地，却越来越多。”
“这样下去……若朝廷不加控制。”
“就会重现元末的惨状！”
“全国的土地，都集中在富户手里，百姓无田可耕，亲人无地可埋。”
“接下来……”
“全天下百姓都会揭竿而起，把全部怒火……”
“发泄在朝廷身上！”
这番话一出。
不少官员脸色煞白，如坠冰窟。
可这后果，历史早已给出答案！
这正是大明后期，走向崩溃的关键原因！
其中祸害之深！
影响深远！
“说！”
“接着说！”
皇帝低着头，眼睛却睁得大大的。
他似乎已经预见了某种可怕的局面。
他的神情冰冷，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只有他的声音，还在不断回荡。
像催命的符咒，击打在朝堂每一位官员、勋贵的心头。
“第三点呢！”
“全部给咱讲出来！”
……
这一刻，皇帝的声音震动全场。
从他那锋利的眼神可以看出。
刚才黄子澄所说，不过是开个头。
内容空泛。
说的都是些“天下初定”、“四民之策”的老调重弹。
实话讲。
那些话，等于是没说。
归根结底，就四个字。
大明没事！
毕竟……
天下初定是事实，改变不了。
老爷子制定的四民之策，原本是为了稳固大明江山、开垦荒地，是最契合大明现状的国策！
绝不能更改！
最终。
黄子澄讲完之后。
百官吵了半天，结果毫无作用，像是在挠痒痒。
于是解缙忍不住站出来，指着黄子澄怒斥：“胡说八道！”“自欺欺人！”
可眼下。
朱允熥一口气讲出两个关键点。
所有人立刻明白。
这是用一把尖刀，直插大明最隐秘、最深的痛处。
第一点。
税粮征收流程过于复杂。
有心之人，只要找些借口，就能中饱私囊。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已经爆发的郭恒案！
第二点。
更普遍的问题。
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官商勾结成风，这几乎是每个王朝末日的写照。
历史早就一次又一次地证明过，这是毁灭亡朝的前兆！
而这些话，出自三皇孙朱允熥之口。
等于把许多官员私下做的“肮脏事”，全都摆到阳光下暴晒。
群臣怎会不惊恐。
老爷子又怎能不震怒。
当然。
若是细心观察。
便能察觉老爷子的语气、太子朱标的举动。
全都透着一丝焦躁。
若不是此刻在奉天殿上。
父子俩恐怕早就逼着朱允熥把幕后之人供出来了。
因为他们心知肚明。
这种话，绝不是朱允熥自己能说出来的。
而是有人在背后点拨——那个“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