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意识模糊中，朱标仿佛做了一场极长的梦。
梦里，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待在“濠州城”。
那时，父亲第一次集结三万义军。
再长大些，看见父亲在“鄱阳湖”击败陈友谅！
等到青年时，父亲只用了十五年，收复破碎山河，登上帝位！
宣布汉统！
国号——大明！
他，也终于成为太子。
娶了常遇春的女儿常氏为妃。
作为人生第一位伴侣，他倍加珍惜。
没几年，便迎来了长子——
朱雄英。
孩子出生那晚，父亲亲口说，大明三代英主，都在此刻齐聚！
可到了第三年，常氏生次子朱允熥时难产离世！
自那之后，朱标有意疏远那个孩子，把全部心血都放在了雄英身上。
那孩子，也确实有长子风范。
敬爱弟弟、尊重长辈。
但很快，画面又回到了那个最痛苦的夜晚——
雄英病重！
每当夜深人静，他想起那一幕，心便如刀割般疼。
但这一次，记忆变了。
一只苍鹰自云层俯冲而下，嘴里叼着一颗丹药。
父亲不顾朝臣反对，亲手将丹药送入儿子口中。
……
画面一变，他正要醒来时，眼前景象又换了。
他看见一个小小身影，背对着他，蜷缩在一个铁笼之中！
看不清脸。
可心却再次揪紧。
身为父亲的直觉告诉他，那正是他的儿子！
“雄英！”
“雄英……”
他一声声呼唤，无人回应。
他拼命朝那方向奔跑。
可那铁笼，却越来越远，越飘越远。
他嘶吼着，哭喊着。
那小小的身影，却一点点消散在视线尽头。
就在这最后时刻。
那道身影蓦然回头，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可爱面容。
朱标浑身都在颤抖。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喊出。
“雄英！”
……
“雄英！”
“砰！”的一声！
朱标猛然从床上坐起！
这一举动瞬间打破了房间的安静。
但紧接而来的，是满屋的欢腾。
“太子醒了！”
“太子殿下醒了！！！”
“爹！”
“父亲！”
喧嚣声如潮水般涌来。
他回头望去。
朱允熥泪流满面地喊着“爹”，那是一声寻常人家的呼唤。
这个孩子，他从没太在意过。
也从未多加关照。
不是不爱。
而是每当看见他，就会想起常氏，那个因他而离去的女人。
可如今，这孩子却哭着想要扑进他的怀里。
却在靠近前，停下了脚步。
那迟疑的模样，让他心头一阵揪痛。
另一边，最让他寄予厚望的朱允炆，只喊了一声“父亲”，虽有欣喜，但神情复杂。
其余人是御医。
他们激动地反复呼喊：“太子醒了！太子醒了！”
最后……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一旁。
那是一张苍老的面孔，白发苍苍，身形佝偻，却仍努力挺直脊背。
像在撑起大明的天。
看到儿子醒来，他强忍情绪，但眼里已泛起泪光。
“爹……”
声音嘶哑，却清晰地喊出。
老人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儿子紧紧抱住。
“你总算醒了！”
“你这是要吓死我啊，差点白发人送黑发人！”
“爹，孩儿不孝……”
朱标只能一遍遍地说着这句话。
他刚醒来，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精神饱满，甚至比病前还要强健。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待父亲松开他后，他立刻开口。
“爹，我梦到雄英了！”
“是不是他在给我托梦？”
“我梦见一只雄鹰送来了药……”
“梦见他被困在笼子里，等我去救他。”
“可我一靠近，他就消失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本已眼眶湿润的老爷子顿时愣住。
他回想起今日种种异事。
“你也梦到了？”
老爷子确认似的问了一句，见朱标点头。
他忽然眼神一沉，看向身后。
“你们先出去！”
“把蓝玉叫进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老爷子意欲何为。
但没人多问，纷纷退出房门。
片刻后，蓝玉等人走了进来。
而门外，朱允炆目睹这一切。
拳头，缓缓攥紧。
他故意落后众人一步。
门将合拢时，他听到了几句话。
“标儿，不只是你，我们都梦见了……”
“还有……”
“爹这一次去给你找药！”
“你猜看到了什么……”
“雄英的木马、还有拨浪鼓……”
“它们都在！”
……
“轰！”
这一句如同惊雷，炸在朱允炆心头，他差点跌倒在地。
他踉跄着走出房间。
刚出门，便看见一个人影，再也压抑不住情绪。
“老师！”
齐泰与黄子澄同时回头。
齐泰是翰林学士，曾在一次君臣对答中，将边关将士的姓名与事迹娓娓道来，赢得洪武帝赏识。
黄子澄则是东宫旧臣，后来由朱标亲自安排，辅佐朱允炆。
两人与朱允炆情分非比寻常。
如今朱标病重，他们对朱允炆的关照也更加用心。
见朱允炆神色慌张地跑来。
齐泰眉头微蹙。
太子刚刚病愈，身为儿子却一脸惊惶，很容易引人误会。
只是。
还没来得及劝说。
朱允炆已经急急将两人拉到一旁。
神情紧张地开口。
“两位老师！”
“人真的可以死而复生吗？”
黄子澄与齐泰对视一眼。
一时没明白，这位皇孙为何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眼下太子病情好转，正该欢喜。
怎会突然提起死人之事？
“不是父亲，是另一个人……”
朱允炆连忙将刚才听到的话讲了出来。
当说到老爷子与太子，竟都提到了“朱雄英”三字时。
两人神色皆有变化。
他们虽未曾与那位早逝的皇太孙有过交集。
但这个名字，却一直藏在他们心底。
那位，本是大明第一位皇太孙，却英年早逝。
“殿下，世间绝无死而复生之理。”
齐泰冷静开口，已大致猜到朱允炆为何如此慌张。
“殿下不必多虑，想来是因太子久病，思绪混乱，才联想到那位皇孙身上。”
他低声解释。
“真正该关注的，是那封书信，以及背后的隐士。”
“此人，才是殿下该去查清的目标。”
“至于其他说法，无需放在心上。”
黄子澄也点头附和。
“据书信所言，需三颗回神丹，太子方能彻底康复。”
“如今只用了两颗。”
“那位隐士所图为何，很快便会露出破绽。”
“至于殿下……”
“事情来了不用太慌，太子已经清醒，殿下只要把分内之事做好，就足够了。”
“别忘了，殿下是皇孙……更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还有什么好忧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