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咱的儿子、孙子中,真有人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老爷子一边想。
心中一边涌起无限悲凉。
心如刀绞,根本无法接受。
“你也别太难过,或许是被逼无奈才这样做的。”
“被逼?”
“再怎么被逼,也不该杀害亲人!”
“啪!”
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怒不可遏。
“再听听下面的事……”
“你听听……”
“国祚仅仅二百七十六年?”
“咱的大明,是要千秋万代的,是要让百姓永远安居乐业的!”
“怎么能只有二百多年?”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多少动荡?”
老爷子气得发抖,胸口起伏剧烈,怒吼连连。
外面。
三位叔侄听得屋内动静,面面相觑。
不是进去叙旧的吗?
怎么又吵起来了?
但老爷子此刻哪还顾得上这些。
“皇后,你说说,咱的大明就只能撑二百多年?能传几代?”
“怕是连咱给子孙排的字都用不完吧?”
马皇后继续劝。
“重八啊,天下哪有永存的王朝!”
“大秦统一天下,也不过二世而亡。”
“两汉加起来,才四百年。”
“唐宋加起来,也才三百年左右。”
老爷子双眼通红,面容扭曲。
“皇后啊,皇后……”
“咱知道!咱都明白……”
“可咱的大明,怎能和他们一样!”
他自问自答,话语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咱的大明,必须不一样!”
“还有后面那么多破事?王室混乱,党争误国,百姓造反?”
“你看,这些祸乱,应该就是藩王惹的!”
“至于党争,不用说,肯定是那些大臣干的好事!”
“这事儿绝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是那些贪官污吏,那些混账东西逼得百姓走投无路,才会对朝廷生出怨恨!”
“皇后啊……”
“你说我讲得有没有错?我就该杀!”
“杀一个,儆百人!杀鸡,给猴看!”
“让他们好好瞧瞧,我有多愤怒!”
老爷子猛地一挥大袖。
“这些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再看最后的结局……”
“异族入侵、神州沦陷!”
“你能忍得下这口气?”
“这谁看了能不火大?”
“难道我这一辈子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是为了留给后人糟蹋的吗?”
老爷子的表情,难得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痛苦。
“大明!”
“就算将来真的完了!”
“那也是从百姓中来,回到百姓中去!”
“怎么能落入别人手里!!!”
“皇后啊!”
“这些话,简直要了我的命!”
老爷子说着说着,情绪涌上心头,终于忍不住了。
他愤怒地坐回椅子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马皇后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
让他喝下去,平复一下情绪。
她轻声劝道:“儿孙的事,自有他们的福气。再说了,这不过是梦里的事……谁知道几百年后,是真是假?”
“既然是预言,那就有改变的可能!”
“改变!”老爷子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对!皇后,你说得对,是可以改!一定能改!”朱元璋一边抓着头,一边苦思对策。
马皇后停顿了一下。
想起了今天下午听到的事。
她继续说道:“重八,看你这样子,我还想提一下我第三件事。”
“现在看来……怕是不合适说了。”
“说吧!”老爷子一挥手:“我已经听了这么多糟心事,还能怕多一件?”
“你说就是!”
“好!”马皇后点头。
又为老爷子续上一杯茶。
“我今天出门,听说你还要对那些官员动手……”
“虽说朝廷刚出台了三条新政!”
“但这种事,终究得慢慢来,急不得……”
“重八,你又要杀这么多人!”
“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啊!”
老爷子一转身,怒声说:“妹子,别的事你都可以插嘴,这事你别管!”
“我现在看到这些消息,只觉得……”
“不是杀得太多,是杀得太少!”
“不但杀得少,我还得让以后的皇帝都记住!”
“对付这些阳奉阴违、和百姓抢好处的官员……”
“发现一个,杀一个!”
“绝不姑息!”
“把这个定为长久之策!”
“谁要是将来敢改,谁就是逆祖!”
“就算我死了,也不能饶了他!”
忽然!
“砰”的一声。
马皇后霍然起身,声音严厉:“重八,你这是被这封预言给逼急了?”
“这种话,能随便传出去吗?”
“你自己在位这些年,到底处决了多少人?”
“杀!你尽可以杀,没人拦你。”
“可你现在,纯粹是在发泄情绪!”
“那你之前那些兄弟相残、皇室腐败的事,你怎么只字不提?”
“你以为他们一个个都清白得很?”
“妹子!!!”朱元璋猛然站起,怒吼一声。
“我没说不查,我正要追查,要找出哪里出了问题……我一定会补上!”
“但这些官员,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该杀就杀,绝不手软!”
“不行!不能再大规模地杀戮!只有犯下重罪、证据确凿的,才可以处决,其他的,绝不能凭一句话就定人生死!”马皇后毫不退让。
朱元璋也火了:“妹子,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后宫不得干预朝政!”
“不得干预!”
“这事,我定下了!”朱元璋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这事!我定下了!”
话音未落。
朱元璋再度怒吼!
“你定下了?”
马皇后猛地起身……
她望着眼前这个人,明明十年过去。
可他和当年一模一样,还是那样固执倔强的老头。
心里的火气一下就冲了上来!
“好!”
“好!好你个朱重八,你定下了!”
“你定下了就了不起是吧!”
“你定下了就可以不顾朝廷风评?你定下了就可以不管百姓怎么议论?”
“你定下了,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
“你定下了,是不是还要后世子孙都跟着你走?”
“他们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你凭什么?”
“凭什么?凭我是皇帝!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们一再违抗我的命令,屡教不改!我就是要杀!”
“我是皇帝,是天下人的君父!”
“这片江山,是我一手打下来的!是我!”
“不是别人!”
“所以我有权力决定一切,我也可以替后世子孙做主。”
“有本事,让他们自己去打江山。”
“想去哪儿去哪儿,真要比谁更厉害,他们大可以试试。”
“他们爱干啥干啥!”
朱元璋“砰”的一声。
把茶杯重重砸在桌上。
语气狠绝。
“好哇!”
“对!江山是你打下来的,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别人管不着。”
“我也不管了。”
马皇后抬头望天,长长叹了口气。
“好,你是皇帝,你说行当然行,我也说不过你。”
“那我问你一句,你已经处决了多少人了?”
“这么多年过去,该贪的还在贪!”
“该背地里耍花样的,依然在耍花样。”
“你只会杀,除了让朝廷更乱,让百官更畏首畏尾……”
“你还指望他们能干出什么?”
“罢了罢了。”
“我不拦你。”
“我马秀英拦不住你朱重八。”
“那你随意。”
“不过你也别来我这儿烦我!”
话音刚落,其实老爷子心里已经有些发凉。
果不其然,只见马皇后说完,径直走到门口,拉开门。
手指一伸,直直指向外面!
“滚出去!”
“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