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饼……”
老爷子的手微微颤抖，眼眶泛红。
这饼，还是当年她在庙里亲手做的。
那时候，他刚从战乱中逃出生天，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生火，烙了一张饼。
那时候，他不知道什么叫情，什么叫爱。
只知道，她做的饼，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原来……第二幅图，是这个意思。”
他喃喃自语，眼中泛起回忆的光。
系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
朱雄英站在一旁，神情平静。
他知道，老爷子现在正处于情绪最柔软的时候。
这是最好的时机。
他轻轻抬手，梦境随之轻微波动。
下一刻，那张热饼的旁边，又出现了一样东西。
一个破旧的布袋，脏兮兮的，边角都磨破了。
老爷子一愣，随即眼神剧烈变化。
“这个……布袋？”
他记得，这个布袋，是他们逃难时用的。
那时候，她背着它，走了几百里路。
里面装着一点点干粮，还有一块碎布，是他曾经穿过的衣裳。
“那时候……她说，这些东西，都是命根子。”
老爷子声音低沉，仿佛回到当年。
朱雄英嘴角微扬，悄悄加大了梦境的波动。
他知道，老爷子已经进入状态了。
接下来，就是“开小灶”的时间。
系统没有提醒，也没有阻止。
这意味着，他的操作是被允许的。
“既然如此……那就再来一点吧。”
他心念一动，梦境中再次出现新画面。
那是一间破庙，风雨交加。
一个少年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一个女子。
两人衣衫褴褛，浑身湿透，却紧紧相依。
“那天……是她替我挡住了寒风。”
老爷子的声音，已经带着哽咽。
他缓缓伸出手，像是要触碰梦境中的女子。
而朱雄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真正的唤醒，才刚刚开始。
从此以后。
他终于懂了。
这世上，又多了一个愿意为他倾尽所有的女人。
“常听人说，夫妻之间会经历七个阶段。”
就在这时。
老人抬起头，望向眼前模糊的身影。
直到现在，他仍分不清，这到底是日思夜想而梦到的太孙，还是太孙真的还活着，进入了他的梦。
“你在说什么？”老人低声问道。
年轻的影子被薄雾包围，身形不清，表情不明。
老人只能听见他慢慢说出的话。
“身在局中，看不清真相，旁人却看得明白。”
“皇爷爷，不如看看，真正的夫妻是怎样相处的？”
朱雄英轻声开口。
话音刚落，眼前的梦境开始翻转变化。
这一次，朱雄英没有遮掩。
他要让老爷子看清那七幅图的意义，于是直接将答案摆在眼前。
在梦境之中，他心念一动，梦境随之改变。
……
在老人面前，忽然出现一幅热闹的人间景象。
在这市井之中，他让老人看到一对男女从相识、相知，到定情、成婚、生子、争吵、送别亲人，直至各自离去的过程。
整个过程里，朱雄英的声音一直伴随左右。
“一段姻缘，始于初遇，继而心意相通，结为夫妻，行天地之礼，许终身之约。”
“可婚姻之路，不止甜蜜。”
“有婚礼的喜悦，也有孩子的降生。”
“也有琐事带来的争执与冷战。”
“岁月流转，各自的亲人也终将离去。”
“历经悲欢离合之后，只剩彼此相守。”
“那时，彼此成了唯一的依靠，执手白头。”
“但……时间从不留情。”
“最终，一个先走，一个留下……一切归于虚无。”
声音落下时，眼前的画面随梦流转。
老人看着一幕幕从眼前掠过。
他曾见两人成婚，露出笑意；
曾见孩子出生，眼里泛光；
也曾见夫妻争执，沉默不语；
也见到了白发相伴，却一人先离。
只是片刻，老人像是顿悟了什么。
当所有画面消失之后，他忽然笑出声。
“原来如此。”
“我，或许真的明白了。”
他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随后，他望着那模糊的身影，眼神复杂。
“说不清，是我梦见了你。”
“还是你梦见了我。”
“雄英啊，你还活着吗？”
“还有你奶奶……”
“我不敢奢求太多。”
“我们亲眼见证过你们的分别……”
“但现在，为何十年过去，又要让我们再看一次？”
老人提出了最让他困惑的问题。
对面的朱雄英，这一次真的无法作答。
他只是轻轻摇头，苦笑不已。
片刻之后，身影缓缓淡去，直至消失不见。
……
与此同时。
钟山行宫，内殿。
老人猛然睁眼醒来。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望向墙上挂着的八幅图！
他的眼神中，交织着激动与迷茫！
最终，归于平静。
“我明白了！”
“这次，是真的明白了！”
此时天刚泛白。
老人已经起身。
他站在床边，凝视那八幅画像许久。
细看之下。
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焦灼已经减弱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怀，一种沉稳。
和昨日的慌乱，判若两人。
他一幅一幅地看。
第一幅，是小和尚的模样。
那时初见马皇后，尚是少年僧人。
第二幅，是一个圆。
它没有深意。
只是象征，那个在他快饿死时，递来的“热饼”。
第三幅，是一只发冠……
看到这里，老人嘴角慢慢浮现出笑意。
他已经明白。
当年，他被郭大帅贬去守城，身份低微。
可她始终陪在身边。
甚至……在他最落魄时，与他成婚！
这发冠，是她的陪嫁之物，也是她出嫁时所佩戴。
至于……
第四幅图。
是一卷铺开的棉被……
呵呵……
笑意更深了。
他又想起那些旧事。
若不是这一次梦中，大孙用那种“醍醐灌顶”般的提醒。
他恐怕还不会幡然醒悟！
思绪一动，便越飘越远。
除了这些，还会看到什么？
是皇后留下的东西？
还是那位神医，又像以前那样，留给他的线索？
那会是怎样的提示？
想到这儿，老人心中其实一直藏着一个从未说出口的期待。
如果当年！
如果当年……
就像太子一样，那位神医托白鸽也好，鹦鹉也罢，又或者是白鹤……
把那些神药……
送给他的皇后、他的大孙！
该有多好！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能还活着？
“当啷！”
“砰！”
就在这个念头浮现的一刻，老人激动得几乎失控，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花瓶。
花瓶碎了，老爷子慢慢恢复了意识。
“怎么可能呢？”他低声说着，目光落在铜镜上，看着镜中那个苍老的身影。
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若能看到皇后留下的东西，哪怕一眼，我也算安心了。”
“可是……她要是还活着？”
“这想法太荒唐！”
“皇后的棺椁，还在帝陵里呢！”
“不像大孙，那晚埋下后，第二天人就没了。”
在宫人的服侍下穿好衣物后，老爷子准备出去找詹徽，看看他们有没有新的线索。
这七幅图。
经过“大孙”的提示，加上刚才的回想。
老爷子心里已有四幅图的把握。
还有两幅不确定，最后一幅……他不敢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