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三个女娃娃
车刚过镇上的供销社，邹阳就把车停在路边。
“你等会儿，我去买点东西。”
没几分钟，他拎着个红布包回来，里面装着两盒上好的茶叶和一篮包装精致的寿桃。
“你替我给爷爷带过去，就说我这阵子实在脱不开身，回头一定专程去看他。”
张浪接过东西，皱着眉问。
“二姐夫，祝寿你真不去了？”
邹阳叹了口气，脸上浮起层无奈的苦笑。
“局里刚接了个案子，今晚就得通宵查线索，实在走不开。等忙完这阵，我亲自带瓶好酒，给老爷子赔罪。”
张浪心里满是疑惑，看着专心开车的邹阳，忍不住开口问道。
“二姐夫，到底是什么案子啊，让你忙成这样，连老爷子的八十大寿都没法去？”
邹阳握着方向盘，脸上的无奈更重了些，他侧过头看了张浪一眼，语气里带着疲惫。
“是县里小学丢了三个女娃娃。昨天下午放学之后，这三个孩子就没回家，家里人找了一整夜，把村子附近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她们的踪迹。”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局里一早接到报案，当即就下了命令，让所有警察都取消休假，全力去找这三个女娃娃。
现在不光是我们刑警队，周边乡镇的派出所也都抽人加入了搜寻，山里、路边、各个路口都安排了人，不找到孩子，谁都不准休息。”
张浪听着，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心里揪了一下，默默希望那三个女娃娃能早点被找到。
车子刚拐过一道山梁，邹阳兜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来。他一手稳住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后就没再说话，眉头却一点点拧成了疙瘩，原本还算松弛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好，我马上到。”
他只说了这五个字，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挂断电话的瞬间，脚下猛地踩下油门，警车“嗡”的一声提速，路边的树影飞快地往后掠，张浪被惯性推得撞在椅背上。
“二姐夫，怎么了？”
张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看邹阳这神情，准是出了大事。
邹阳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寒意。
“刚接到消息，有人在下游小溪边发现了一具女娃娃的尸体……是那三个失踪的孩子里的一个。”
他顿了顿，声音里像是淬了冰碴子。
“那孩子……双眼被挖掉了，心脏的位置还钉着三颗钉子。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简直就是畜生！”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车厢里瞬间被死寂笼罩，只有车轮飞速转动的轰鸣声。
张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上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尖冰凉。
张浪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了脑袋，他猛地抓住邹阳的胳膊，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发颤。
“二姐夫，等会儿到了地方，你一定要仔细看看这几件事！”
邹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脚下下意识松了点油门，车子速度缓了些。
“你说什么？”
“第一。”
张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
“看看那个女娃娃是不是正好躺在小溪正中间，不多不少就卡在那个位置。”
“第二。”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得格外明显。
“她身上是不是……是不是没穿衣服，全身赤裸着？”
邹阳的眉头越皱越紧，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对劲。
“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第三，”
张浪没顾上回答，接着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异样的急切。
“还有她心脏上的三颗钉子，看看是不是成品字形排列的，一定要看清楚！”
这三个问题像三块石头，重重砸在邹阳心上，他看着张浪异常严肃的脸，没再追问，只是重重点了点头，脚下再次踩下油门，警车又一次疾驰起来，只是这次，车厢里的气氛比刚才还要凝重几分。
车开到家门口时，院子里的灯还亮着，昏黄的光透过窗户洒出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张浪刚推开车门，就见屋里一下子涌出来好几个人，爷爷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头发在灯光下白得发亮，看到他的瞬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光。
“浪娃子！”
爷爷的声音有点发颤，往前挪了两步。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奶奶在一旁抹着眼泪，手里还攥着刚纳了一半的鞋底。
住在县城的二姐也挤了过来，拉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
“路上出啥事了？电话也打不通，可把人急坏了！”
一大家子人围着他，七嘴八舌的问候里全是牵挂。
张浪鼻子一酸，刚才在警车上憋的那股劲突然泄了，他挤出个笑。
“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
他先走到堂屋正中，对着墙上挂着的祖宗牌位和坐在太师椅上的爷爷“咚”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爷爷，孙儿回来给您祝寿了，让您老等这么晚，是孙儿不对。”
爷爷赶紧让他起来，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眼里的心疼藏不住。
“回来就好，快起来，地上凉。你回来的一点也不晚，你是不是忘了，明天才是正日子呢？”
厨房里传来碗筷碰撞的轻响，张浪的母亲端着个白瓷盘走出来，腾腾的热气模糊了她鬓角的碎发。
“快，刚出锅的饺子，还热乎着呢。”
她把盘子往桌上一放，韭菜鸡蛋馅的香气立刻漫开来。
“饿坏了吧？赶紧趁热吃。”
张浪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心里却暖烘烘的。
母亲在他对面坐下，没怎么动筷子，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像浸了温水，把他从头到脚都裹得软软的。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她伸手替张浪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带着灶台的温度。
“看你这孩子，像没吃过饭了似的。”
张浪嘴里塞得满满的，含混地应着，眼角的余光瞥见母亲鬓角又添了几根白头发，心里忽然有点发酸。
刚才那些不太愉快的画面还在脑子里打转，此刻被这盘热饺子、母亲温柔的目光一裹，竟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