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第六界《宅斗庶子界(察言观色)》
6-1
冰冷的,粘稠的,带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腥甜气。
这是苏喆恢复意识时的第一感觉。
仿佛从一场无尽的长跑中骤然跌落,灵魂被粗暴地塞进一具沉重而陌生的皮囊里。四肢百骸都透着一种虚脱般的无力,胸口闷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带来细微的刺痛。
他艰难地掀开眼皮,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
入眼是昏黄的帐幔顶,布料粗糙,边角处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磨损。空气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混杂着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构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氛围。
他正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下的薄褥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柔软,硌得他骨头生疼。
“咳咳……”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喉咙干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七少爷!您醒了?!”一个带着哭腔,又惊又喜的稚嫩声音在床边响起。
苏喆微微偏过头,看到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浅绿比甲,眼睛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此刻,她正激动地看着自己,双手紧紧攥着一块灰色的湿布巾。
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他的脑海。
此身之主,亦名苏喆,年十六,乃是这大靖朝永昌伯府的一名庶出公子,行七。
生母早逝,在这深宅大院里,他无依无靠,如同浮萍。三日前,因“冲撞”了嫡出的三公子苏明远,被罚在祠堂外跪了整整一夜。初春寒重,一场大雨不期而至,原本身子就单薄的原主当场病倒,高烧不退,拖到今日,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而所谓的“冲撞”,不过是在园中行走时,未能及时避让,让三公子苏明远袍角沾染了些许泥水。
“系统。”苏喆在心中默念。
【意识传输稳定。身份载入:永昌伯府庶子,苏喆。】
【当前世界:宅斗庶子界(低武低玄,封建家族体系)】
【主线任务发布:扭转‘苏喆’必死命运,摆脱当前生存困境。任务奖励:基础愿力1000点,天赋‘察言观色’(本界核心)。】
【警告:宿主当前身体状态极差,生命力低于安全阈值,请尽快处理。】
系统的界面简洁而冰冷,任务目标明确。必死命运……苏喆感受着这具身体的虚弱,心中了然。即便自己不来,这少年恐怕也熬不过今晚了。
“水……”他沙哑地开口。
“哦,哦!奴婢这就去!”小丫鬟如梦初醒,慌忙跑到房间中央那张陈旧的红木圆桌旁,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端过来,笨拙地想要扶起苏喆。
苏喆借着她的力道微微撑起身子,就着她的手,将杯中微凉的水一饮而尽。清水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那股灼烧感。
他抬眼看向这个小丫鬟,根据记忆,她叫春桃,是原主生母留下的人,也是这破落小院里唯一还肯尽心伺候的丫鬟了。
“我昏睡了多久?”苏喆的声音依旧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三、三天了……”春桃带着哭音,“少爷您一直高热不退,奴婢去求夫人请府医,可……可夫人说府医正忙着给三少爷调理身子,让、让奴婢自己去外面找个郎中……奴婢,奴婢没钱……”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苏喆心中冷笑。嫡母王氏,手段果然“周全”。放任庶子病重不治,既能除了眼中钉,还能全了她“贤良”的名声——毕竟,她是“允许”了下人去请郎中的,是这下人自己没本事请来而已。
“无妨。”苏喆淡淡道,目光扫过这间屋子。陈设简陋,一床、一桌、两凳、一个掉了漆的衣柜,墙角甚至能看到细微的蛛网。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已是傍晚,更添几分凄清。
这就是他此界的开局。身份卑微,病入膏肓,孤立无援。
但不知为何,感受着这具身体的虚弱和困境,苏喆的心中,反而升起一股久违的熟悉感。仿佛又回到了第一界那个雨夜,那个经脉尽断的弃徒身上。
从尘埃里爬起来,他早已不是第一次。
“春桃,”他重新看向小丫鬟,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告诉我,这三日,府里都有什么事发生?”
春桃擦了擦眼泪,虽然疑惑少爷刚醒为何问这些,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没、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前日老太太从城外的家庙祈福回来了。还有,听说侯府那边派人送了帖子,过几日是侯府老太君的寿辰,夫人正为备礼的事操心呢……”
老太太回来了?苏喆目光微闪。永昌伯府的老夫人,是他的祖母,虽不管事,但地位超然。而侯府……指的是永昌伯夫人的娘家,靖安侯府。
信息虽少,但并非全无缝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杂沓的脚步声,以及一个略显尖刻的妇人声音:“七少爷可好些了?夫人惦记着,让老奴送来些药材。”
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藏青色比甲,容长脸面,眼神精明的婆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手里托着一个不大的锦盒。
来人是嫡母王氏身边的得力嬷嬷,姓钱。
钱嬷嬷进屋,目光先在苏喆脸上扫过,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地靠坐在床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堆起假笑:“阿弥陀佛,七少爷可算是醒了!真是老天保佑。夫人听闻少爷病重,心急如焚,只是府中事务繁忙,一时脱不开身,特意让老奴送来一支老山参,给少爷补补身子。”
她示意小丫鬟将锦盒放在桌上,那盒子看起来倒是光鲜。
春桃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道谢。
苏喆却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依旧虚弱:“有劳母亲惦记,多谢钱嬷嬷跑这一趟。”
他的反应过于平静,让准备看他感恩戴德模样的钱嬷嬷有些意外。她干笑两声:“少爷客气了。您好好将养,夫人说了,若是缺什么,尽管让春桃去回话。”这话说得漂亮,但谁都明白,真去回话,得到的也不过是敷衍。
说完场面话,钱嬷嬷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目光在苏喆脸上转了转,又道:“七少爷,老奴多句嘴。三少爷前日受了惊,夫人心中不快,您……往后在府里行走,还需更加谨言慎行才是。毕竟,咱们做庶子的,本分最要紧。”
这话看似劝诫,实则是敲打和警告,提醒苏喆记住自己的身份和这次的“教训”。
若是原主,此刻恐怕已是又惧又愧,讷讷不敢言。
但此刻的苏喆,只是抬眸,静静地看向钱嬷嬷。他的眼神很深,带着一种病气也掩不住的透彻,仿佛能看穿她所有虚伪的言辞。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顺从,只是用那沙哑而平稳的声音,轻轻问了一句:
“嬷嬷,母亲近日为侯府太君寿礼之事烦心,不知……可曾备妥了?”
钱嬷嬷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