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生正愁无处发泄,张世泽竟自己送上门来,也好,今日便拿他开刀。
在这些官员眼中,勋贵子弟不过是靠祖上荫庇混日子的废物,与他们寒窗苦读、一步步爬上来的士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些文臣自视极高,天下之人谁都不放在眼里,自认才是经纶满腹、治国安邦的第一等人。
即便张世泽是英国公府嫡长孙,正统的继承人,在王立生眼中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他今日就打算在这怀远侯府门口,好好羞辱一番这位号称“天下第一勋贵”的后人,狠狠压一压这些贵族的嚣张气焰。
“张将军,不知领兵来此所为何事啊!”
张世泽亲率兵马抵达此处,本就是为了控制局势。这王立生长须飘飘,满脸老态,却偏偏装作不知情发问,分明是想当众羞辱张世泽。
张世泽没有与其周旋,直接开口道:
“王立生,经查证,你在任期间与本地地主豪强私通,盗取朝廷银钱粮食据为己有,家中奢华无度。”
“贪污受贿数额高达数百万,并多次制造冤假错案,令百姓流离失所。你放任士族大户拖欠赋税粮款,却不予处理。”
“你还协助恶霸欺压良民,借官府之名行私仇之实,支持强买强卖行为,致使百姓失田失地,无法生存。”
“种种罪行,已属罪无可赦。本将军今日奉旨将你缉拿,依法处置!”
话音刚落,不等王立生开口,张世泽便一挥手,对士兵下令:
“拿下他,押入诏狱!”
那些官员岂能容忍张世泽如此行事,纷纷站起身来,结成人墙挡住道路,摆出誓死不退的姿态。
有人当场怒斥张世泽,指责他背弃皇恩、辱没祖德、大逆不道。
张世泽全然不为所动,随即依照锦衣卫掌握的证据和士族豪强的供词,逐条宣布王立生的罪行。
当这些丑事在众人面前被揭露出来,哪怕王立生脸皮再厚,此刻也羞愤难当。
他隐忍多年,苦心经营出的清廉高洁、正直无私的形象,已然崩塌。
然而,他的同党并不相信,尤其是那些自诩了解他的“好友”,纷纷高喊这是陷害,是张世泽蓄意捏造的污蔑。
王立生见状,心中顿生希望。他意识到自己尚未彻底失败,尚有翻盘的机会,便下定决心绝不低头。
在他看来,只有拼死一搏,才能扭转乾坤。
只要撑过这一关,这些所谓的罪名,不过是敌人编造的谎言,反而能成为他刚正不阿、遭受奸人构陷的证明,使他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明末文官大都如此,不到彻底败亡,绝不低头。只有当希望彻底破灭,才会崩溃。
张世泽自然不会给他们挣扎的机会,立刻命士兵强行缉捕。官员们也豁出去了,当场与士兵扭打起来。
结果毫无悬念。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能挡得住训练有素的军士?人墙很快被冲破,王立生被粗暴地拽了出来。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自古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军队公然抓走一名文官。这简直颠覆了常理。
倘若此人只是个小角色,没背景没靠山,倒也罢了。但他偏偏是南京六部尚书之一。
无论官职还是地位,都属朝廷重臣,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带走。南京的局势,难道真的要发生剧变了?
张世泽心里其实也承受着极大压力。他咬着牙执行了这道命令。来之前,他已经将情况写成奏章,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此举必定引起朝野震动。皇帝如何应对来自群臣的压力,又如何面对天下官员的目光,都是未知数。
树倒猢狲散,带头人被抓,其余那些小人物自然翻不起浪花,也构不成威胁。
张世泽离开后,原本还在盘算着如何反击的士族豪强,纷纷作鸟兽散。事态太过惊人,他们必须立刻回去禀报家主。
而那群官员则站在原地,对张世泽和李之才破口大骂,仿佛这样便能泄愤。
文官们精心布置的双线行动毫无成效,反倒成了李之才与张世泽的踏脚石,让他们的威望迅速上升。
因李之才的严厉手段,南京的士族豪强意识到无力抵抗,也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为了保全家人,也为日后东山再起留有余地,他们只能乖乖补交拖欠的赋税。
只要人还在,家底还在,一切都有翻盘的可能。尽管这次损失不小,但也只是伤了点元气。
多收几年地租,增加些剥削,很快就能缓过劲来。
这些人除了擅长盘剥百姓外,最拿手的便是内斗。几千年来能稳居高位,靠的正是这种本领。
这场席卷南京的行动,在李之才主导,张世泽与田尔耕配合之下,不到十日就追回了大部分钱粮。
为求速战速决,李之才下令征调官衙与军队的车马,日夜不停地从各家府库中转运物资。
同时还动用大量银钱,雇佣民间与商贾的车辆牲口,才得以在如此短时间内完成这项艰巨任务。
缇骑与算账的先生们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连着几夜都没能休息片刻。
每从一户人家搬出几车粮米,背后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那目光里藏着怨气,带着恨意。有年岁大的人,当场便气得昏了过去,实在承受不了这打击。
有些人家拿不出足额的粮食来抵数,锦衣卫也毫不留情,将屋内值钱物件尽数搬走,一件不留。
若仍不足数,便查封其名下店铺与田产,不凑齐数目绝不罢休。
至于那些被用来抵押的古董、金银器物以及田地产业,粗略估算一番,价值竟达近二百万两白银。
李之才看着堆积如山的粮食与厚厚一沓账册,心头震动,更有一股怒火油然而生。
这才明白,为何陛下下达严令,命他无论如何也要将朝廷应得的钱粮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