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如今天气已转为寒冷,若是盛夏时节如此行动,恐怕还未交战,便已被毒虫叮咬致死,或是疫病蔓延夺命。
即便如此,仍有不少士兵失踪,染病者也不在少数,其中重病者更是失去了作战能力。但土司联合部队已然顾不上这些损失,比起目标的分量,这点代价他们还承担得起。
他们清楚官军火器威力巨大,杀伤力极强,因此不敢如以往般一拥而上,白白送命。
他们将兵力分散,从多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一旦某处难以突破,便迅速转移,与其他方向的队伍汇合继续进攻。
其实,他们在子时便已接近朱由校的营地,只是夜色太浓,黑暗中连行进都要彼此拴着绳索,慢慢摸索,唯恐有人掉队。
更何况,此次目标是皇帝的驻地,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几次,他们悄悄逼近官军火铳兵,可很快便被虎贲军击退,令带队的几位首领焦急万分。
转眼烈日高悬,时间飞逝,他们仍在山林之中徘徊,始终未能踏入御营一步。
若再拖延下去,即便其他官军未回援,那位小皇帝恐怕也早已撤离。
几位首领商议后一致决定,不能再这般强攻下去。
整整一个早上,他们寸步难进,死伤人数已达数千,尚可作战者不过勉强七成,却被官军牢牢压制在此地。
于是,众人停止了这一个多时辰不顾性命的进攻,各路兵马纷纷撤回休整,打算集中力量,重点突破官军防线。
此时,神机营的士兵终于得以休息片刻。
有人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仍心有余悸。
对面那种不要命的冲锋方式,对于这些尚未经历真正战场、第一次亲身面对生死搏杀的新兵而言,犹如后世之人观看恐怖片一般,令人难以承受。
更不用说,这是他们第一次长时间连续使用火铳作战,对身心都是极大考验。
作为火铳手,必须保持冷静,精准完成装药、点火、射击等步骤。
因人数不足,三段击战术执行得极为紧张,节奏一点也慢不得。
幸运的是,这次他们准备充足,火药与备用火铳数量足够,能够持续射击,不虞补给中断。
这一连串环节容不得丝毫差错,否则防线极易被突破。
若非马祥麟亲自坐镇指挥,压阵督战,恐怕敌军早已攻入御营。
马祥麟此刻神情凝重,尽管战场上他们一直压制着敌人,但整个过程都处在敌军箭雨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对射。
即便有铁甲护身,伤亡依旧不可避免。对眼下兵力本就紧张的马祥麟来说,数百士兵的损失,使得整个防线都显得摇摇欲坠。
短暂休整后,土司一方再度发起进攻。
这次不少首领亲自披挂上阵,带头冲锋,意在鼓舞士气,一举突破官军防线。
可这些土司首领还未施展身手,侧翼方向突然杀出一支军队,身着白色棉甲,手持长杆木枪,迅猛发起袭击。
因土司将主力尽数投入御营进攻,导致后方空虚,白杆兵几乎毫无阻碍地直插敌阵,顿时让土司军队陷入混乱,腹背受敌。
一名首领怒吼着不甘地喊道:
“怎会如此?官军援军怎会来得如此之快?莫非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我们上当了!”
匆匆赶到战场的秦良玉,第一时间便率亲卫直奔御营。亲眼见到皇帝安然无恙,她才放下心来。
随后,她以未能及时救驾为由,向皇帝请罪。
朱由校微笑着将她扶起,连声说无妨,反倒出言安慰她。
由于白杆兵及时抵达战场,打乱了土司的进攻部署,加上此前连番攻营已造成大量伤亡,士气与体力都严重消耗。
白杆兵作为一支新鲜战力加入后,与羽林军配合,迅速发起反击。
土司军队被打得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对,节节败退,很快便出现溃逃之势。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激战与追剿,这支由数十家土司联合组成的精锐部队,最终被彻底消灭在御营之外。
此战之后,川贵两地的土司势力几乎被一网打尽,别无他路可选。
其首领及核心人物,不是被朱由校定罪处死,就是在混战中丧命。
剩下的要么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要么就是像秦良玉这样忠于朝廷之人。
土司阵营中,无人再敢出面表达一丝异议。
随着这股反抗力量被彻底清除,朱由校再无后顾之忧,开始大刀阔斧地推进改革。
所有涉案官员皆被定罪,依据大明律例,分别判处斩首、腰斩、灭门等刑罚,全部抄家问罪。
原本以为抄家不过寻常手段,结果却出乎意料。
这些偏地官员的财富,并不逊色于此前京城的那些朝臣。
当然,比起侍郎尚书这类高官,还是稍逊一筹。
西南地区贫困,世人皆知。四川或许稍好些,云南与贵州则确实穷困不堪。
朱由校原以为此番最多能筹得几十万两银子,用于此次战事的赏金与战后重建。
这次查抄竟得银两超过二百万,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原先低估了他们的办事效率,对待搜刮民脂民膏一事,确实够狠,毫不留情,几乎断了百姓的生路。
也难怪当地民众那么容易就被奢崇明与安邦彦煽动起来反抗朝廷。
这笔银两,朱由校已不打算纳入内库。西南百姓实在困苦,积怨太深,他需要用这笔钱安抚人心。
这些钱财本就应属于百姓,如今算是物归原主,也能为他赢得民心,留下仁政之名。
大批官员被处决,但地方事务仍需继续运转。他们的空缺,朱由校准备交由那些从京城逃过一劫的官员来填补。
他还从邻近几省调任了近二十名三十五岁以下的年轻文官到四川与贵州,这些人大都尚有抱负,愿意做事。
其中多数来自都察院的御史,这些人虽能力有限,但相比之下更值得信赖。
常说“无官不贪”,虽是偏激之语,却也不无道理,至少揭示了官场中不少隐秘的腐败。
世人皆知,明末许多官员不务正业,热衷于争权夺利、相互攻讦,甚至对皇帝肆意批评。但那样的全面腐败尚未来临,眼下朝廷虽有弊病,相较崇祯年间还算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