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这次动作牵动了所有人的心,不只是辽东的军阀,朝中也有不少人反对。他们认为,动辽地,等于是自寻死路。
可朱由校没有理会这些反对意见。
辽东不安,建奴难平,这是他的判断。
建奴原本就是这些人养大的,他们才是这一切的源头。只是他们低估了奴儿哈赤,事情才发展到如今不可收拾。
皇帝突然对辽东动手,使得这百年动荡之地,在一群豪强的主导下再次掀起波澜。
而远在京师的朱由校,并不知道这些。
这位挑动辽东局势的帝王,正在布一张大网。
这张网里,有武官、有士绅、有官员、也有商人。
朱由校起初只想清洗京师内的蛀虫,却随着杨寰回京,计划悄然改变。
杨寰已掌握山西商人走私贩粮、贩卖武器盔甲给蒙古人的线索,虽然还没有确凿证据。
但他做事不需要确凿证据,只要有一丝疑点,他就能将事情扩大。
对那些通敌的无良商人,更不需要证据,只需一把马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山西的商贾并不难处理。
如今他们尚未结成有组织的利益团体,更没有出现所谓的“八大皇商”,这些人眼下只是零散地做些小买卖,顶多贩卖些违禁物品。
现在正是最佳时机。
漠南蒙古不久前遭遇重创,物资极度紧缺。只要将山西商人一举铲除,不仅能断掉边关走私的命脉,还能对漠南造成新一轮打击。
再看漠南旁边的河套鞑靼部,没了这些商人的支持,他们的日子也会越发艰难。
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要真正做成这件事并不容易。
这些山西商人和边镇的将领关系错综复杂,地方上的御史文官,甚至朝廷中都有不少人充当他们的靠山。一旦这边稍有风吹草动,那边立刻就会通风报信。
对付他们不能像整治辽东将门那样粗暴行事,否则极易引发边镇动荡。
这些人表面上功夫做得很足,在当地名声一个比一个响亮,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大善人。
乾清宫内气氛凝重,朱由校端坐上位,闭目思索,心中谋划必须万无一失。
魏忠贤、许显纯、杨寰这三位掌握朝廷特务力量的头目,此刻正跪在殿中,静候皇命。
“从锦衣卫和东厂中挑选出一批头脑灵活、善于伪装的番役缇骑,这些人必须生面孔,不容易被人认出身份。先安排三百人,秘密潜入山西。”
“他们的任务很明确,查清这些商人和大户人家的底细,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十人或二十人负责盯一家,确保他们始终处于掌控之中。”
“许显纯,这事就由你来办,必须给朕办好!”
“臣遵旨!”
许显纯身为锦衣卫统领,虽无显赫战功,但半年来一直在为皇帝执行情报搜集与抄家任务。
只是他手下的几人,个个都有拿得出手的功绩,相比之下,他心里多少有些压力。
“陛下,这些商人和富户并不简单。他们藏得很深,大部分人家中都有私兵,臣曾亲自查探过,这些私兵大多是亡命之徒,被他们重金收买后豢养在府中,配备的武器甚至比边军还要精良。”
“臣在大同卫时曾亲眼见过一支私兵队伍,有五四百人之多,弓弩、刀甲、战马应有尽有,装备丝毫不逊于羽林军,只是没有配备火器。”
朱由校知道杨寰所言非虚,这些情况他早有预料。
这些商人世代走私违禁品,若只靠关系网,不可能维持至今。
再加上草原局势不稳,若没有足够实力,恐怕连边境都没出就被马贼洗劫一空。
这些人的武装力量,恐怕不逊于辽东的那些将门,只是他们一向低调,不愿张扬罢了。
“朕明白,你抓来的那个主簿要严加看管,现在还不能让他死。从他嘴里尽可能多挖出些有用的情报。”
朱由校说罢,转头望向东厂提督魏忠贤。
“大伴,想办法让诏狱的人咬一口山西商人。只要他们肯指认这些商人与边将一同参与谋反,朕倒是可以考虑法外开恩。”
“其余的罪证,朕相信你有办法处理妥当。”
“奴婢遵旨。”
魏忠贤也没料到,皇上竟要下如此大的一盘棋。即便是他,也不由得心中一震。
“万岁爷,辽东战事尚未平息,此时又对边镇动手,若是逼得太紧,恐怕会引发北方动荡。”
朱由校这张网铺得实在太大,换成谁都不敢轻易动手。即便是他自己,也在冒极大的风险。
但他知道,这件事非做不可。
接下来几年,北方不会有大规模战事。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些蛀虫一网打尽,那之前那两仗岂不是白打了?
林丹汗或许不会因此死而复生,但建州的努尔哈赤却不一样。
他在女真各部中的威望远超那位蒙古大汗。如今他仍拥兵五四万,军力尚存。若让他得到喘息之机,辽东恐怕又将陷入动荡。
可现在的朱由校,已无力再发动大规模战役。
北方粮草匮乏,国库空虚,他自己也处境艰难。
朱由校语气低沉地说道:
“这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按朕的吩咐去做。”
“还有那两个老东西,既然不肯低头,那也没留着的必要了。三日后报纸的头条,朕要看到他们伏诛的消息。”
“奴婢遵旨。”
朱由校口中所说的老东西,正是刘一燝与叶向高。这两人始终不肯配合,他已经失去耐心。即便没有他们,他也有办法对付江南士绅。
至于袁应泰,暂且留他一命。此人比起前两人,要识时务得多。打击辽东将门,他还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