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铁门晃动的阴影尚未完全平息的刹那,角斗场高耸的外墙上,几道纤细得几乎融入夜色的身影,如同壁虎般贴着冰冷粗糙的石壁,无声无息地滑落。她们的动作轻灵迅捷到了极致,落地时连脚下的碎石都未曾惊动分毫。
为首一人,正是冯婉真。她一身紧束的夜行衣勾勒出矫健的身形,脸上戴着灰口罩,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此刻正锐利如刀地扫过空无一人的门洞和那条幽深的门缝。
她身后,六名同样装束的女子如同影子般散开,各自占据有利位置,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黑暗。
“守卫被引走了。”一个低沉的女声在谢婉真耳边响起,是负责侦察的“夜莺”,她的感知力在七人中最为敏锐,“前面打起来了,动静很大,守卫力量正向擂台集中。”
谢婉真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迟疑。她对着身后比了一个简洁的手势——五指并拢,向前一切。无声的指令瞬间被理解。
如同七道融入夜色的轻烟,她们顺着门缝,悄然没入了角斗场内部那庞大而复杂的阴影之中。空气里残留的汗臭、血腥和狂热呐喊的余波,成了她们最好的掩护。
内部通道如同迷宫,粗粝的石壁在昏暗的晶石灯下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远处角斗场核心区域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怒吼、金属撞击的爆鸣,以及某种沉重物体砸落的闷响,如同阵阵闷雷,沿着曲折的通道滚滚传来,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左转,第三个岔口向下。”一个负责记忆路线的女子“画眉”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快速说道。她的手指在墙壁某处一道不起眼的、仿佛被野兽利爪划过的陈旧痕迹上轻轻一点。那是她们牺牲的同伴用生命留下的最后标记。
队伍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沉默而迅疾地移动。每一次转角,每一次靠近可能有守卫驻守的节点,都伴随着极致的警惕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跳动。冯婉真打头,她的呼吸平稳得近乎没有,但每一次抬手示意停止、每一次侧耳倾听的动作都绷紧到了极限。她能听到前方通道深处传来的、月神会守卫粗重的喘息和焦躁的踱步声。
“两个人,右侧通道拐角后五步,背对我们。”夜莺的声音如同最细微的丝线,传入谢婉真耳中。
冯婉真眼中厉芒一闪,没有言语,只是朝身侧两名女子“青蛇”和“银蝎”做了个抹喉的手势。两人点头,身影如同鬼魅般贴着墙壁的阴影滑了出去。
通道拐角处,两名月神会守卫正伸长了脖子,试图从嘈杂的声浪中分辨前方擂台的战况,脸上混杂着愤怒和对战斗的渴望。他们腰间的弯刀刀柄被汗湿的手紧紧握着。
就在其中一人忍不住想探头朝主通道方向张望的瞬间,冰冷的死亡触感毫无征兆地从后方降临!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如同熟透果子破裂的闷响。青蛇的指间夹着薄如蝉翼的柳叶刃,精准地切断了左边守卫的颈侧动脉;银蝎的淬毒钢爪则如同毒蛇的獠牙,瞬间洞穿了右边守卫的后心。两名守卫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连一丝声音都未能发出,便软软地瘫倒下去。
青蛇和银蝎动作迅捷无比,在尸体倒地前便已将其扶住,拖入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黑暗凹龛内。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只有几滴温热的鲜血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迅速渗入石缝,留下几点不起眼的暗色痕迹。
队伍没有丝毫停顿,越过凹龛,继续向下深入。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混合着排泄物和某种药物腐败的刺鼻气味愈发浓烈,墙壁上甚至凝结了一层滑腻的水珠。
通道开始倾斜向下,台阶变得狭窄陡峭。这里的光线几乎断绝,只有远处角斗场方向传来的、经过层层石壁阻隔后变得沉闷模糊的巨大轰鸣,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呜咽,指引着方向。
“前面…就是地牢入口。”画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紧张。她指向通道尽头——一道远比外围侧门更加厚重、更加狰狞的漆黑铁闸。铁闸由整块掺杂了某种暗沉金属的巨石雕琢而成,上面布满了碗口粗的铆钉和扭曲狰狞的兽首浮雕,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闸门紧闭,门缝处透出极其微弱的光线,仿佛巨兽合拢的牙齿。闸门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两盏幽绿色的晶石灯,光线惨淡,只能照亮门口一小片区域,更添阴森。
闸门前方,立着四名守卫。他们穿着厚重的、带有月神会弯月徽记的暗色甲胄,手持的并非普通刀剑,而是沉重的、带有倒刺的狼牙棒和厚背砍刀。这四人如同石雕般矗立,显然未被外面的喧嚣完全动摇,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通道,身上的武气远比之前的守卫浓烈得多,显然是地牢的精锐守卫。
就在冯婉真等人借着通道转角阴影的掩护,屏息观察之际——
轰隆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从角斗场核心方向炸开!那声音是如此狂暴、如此具有毁灭性,仿佛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随之剧烈颤抖!通道顶部的灰尘和碎石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脚下坚实的地面传来强烈的震感!
闸门前那四名如同磐石般稳固的精锐守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动静震得脸色剧变,下意识地齐齐扭头望向巨响传来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骇然!
“就是现在!”冯婉真眼中寒光爆射!这源自角斗场核心的毁灭性震荡,正是赵存心为他们创造的、稍纵即逝的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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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斗场中央,那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巨大擂台上,赵存心随意地甩了甩右手。夜枭被他那蕴含“裂天拳”五重力量的一拳正面轰中,整个人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破烂麻袋,倒飞出去几十米,狠狠砸在布满干涸血渍的冰冷石壁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撞击。
暗红色的污血混杂着破碎的内脏碎片,从夜枭惨白的骨质面具下缘不断溢出,他那身坚韧的漆黑皮甲寸寸碎裂,露出下面扭曲塌陷的胸膛,整个人如同被钉死在墙上的破败玩偶,只剩下微弱的抽搐。
整个角斗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真空状态。震天的喧嚣、狂热的呐喊、愤怒的咆哮……所有声音都被那只无形的巨手彻底抽空。数十万道目光凝固在擂台上那个戴着滑稽狗头面具的身影上,瞳孔里只剩下纯粹的、冻结灵魂的恐惧。一拳!仅仅一拳!月卫副统领,七境天武尊的强者“夜枭”,如同蝼蚁般被碾碎!这颠覆认知的恐怖画面,让所有人的思维都陷入了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