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之道，原是如此。
一间暗室，若说要凿窗，对方必阻；若扬言拆屋，反倒肯开一隙。
先前唇枪舌剑，不过是彼此试探底线，较量胆魄。
有退，才有进。
有人低头，便有人昂首。
显然，这一回合，大秦占了上风。
既然核心已定，余下之事，不过细枝末节。
秦国志在必得燕云十六州、冶铁之术与工匠，宋国则试图周旋于利害之间，双方你来我往，言辞交锋不断。
茶过两巡，唇枪舌剑之后，协议终于初具轮廓。
宋国同意让出燕云十六州，赔付白银一千五百万两，并移交部分冶铁秘法及二百名技艺娴熟的工匠。作为交换，秦国下调了商人赴宋贸易所需缴纳的税赋。
扶苏对此结果已是颇为满意。
燕云之地本就在预料之中，真正让他看重的，是那些掌握核心技术的匠人与图纸。
至于那笔分期支付的赔款，他并未寄予太多期待。
所谓议和，不过是战事暂停的幌子。两国皆需喘息之机，重整军备。
待时机成熟，烽火必将再起。到那时，宋国是否还会如约付款，谁又能说得准？
但在最终条款落定前，扶苏忽然提出一项附加要求——索要岳飞。
此言一出，王安石与司马光面面相觑，仿佛耳误。
“太子殿下竟要岳飞？”王安石皱眉，目光中满是不解。
扶苏淡然一笑：“岳将军刚正不阿，忠勇可嘉，孤甚是钦佩。”
“听闻他归国后被囚入狱，秋后问斩，实乃人才之失。”
“既已定为死囚，不如交由孤处置，也算成全一段情义。”
“若宋国应允，赔银可减至一千万两。”
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拒绝。一条性命换五百万两白银，何乐不为？
司马光本就不喜岳飞，未等王安石细思，便脱口应下：“成交！”
“好。”扶苏含笑点头。
王安石欲阻不及，悔之晚矣。
谈判桌上，承诺一旦出口，便不可收回。
规则如此，无人能破。
一旁静候多时的杜如晦见状上前：“既然秦宋已定，接下来，该轮到我大唐商议赔偿事宜。”
“我方所求如下……”
话未说完，却发现王安石与司马光神色异样，眼神中带着讥诮，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分寸的疯子。
“败于秦国之手的是我大宋，议和对象亦唯有秦国。”王安石语气冷峻，“唐国何来资格参与此事？莫非当真以为天下皆盲士？”
司马光冷笑接话：“唐军不过趁乱出兵，掠些残地罢了。”
“尔等既无灭国之力，也无威慑之威，凭何向我宋索取赔偿？”
话语落下，厅内寒意骤生，空气似凝固一般。
杜如晦面色变幻不定，时而铁青，时而苍白，侯君集则双目喷火，怒不可遏。
这般行径，无异于当众掌掴。
在宋国看来，唐国竟连坐上谈判桌的资格都没有。
“好！好！好！”
杜如晦咬牙切齿，连道三声“好”，目光如冰刃般扫过王安石与司马光，猛然站起，衣袖一甩，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扶苏还未来得及开口挽留，人已走远。
“哼！”
侯君集冷哼一声，狠狠瞪了二人一眼，随即转身追去。
席间顿时冷清下来。
待脚步声远去，王安石转向扶苏，缓缓道：“太子殿下，贵国与唐国结盟，实非明智之举。”
“唐人骄矜自负，行事取巧，与之为伍，犹如伴虎而眠。”
话音未落，扶苏神情骤寒。
他微微眯眼，眸光如刃，一丝杀意悄然掠过。
王安石察觉气氛有异，立即闭口，与司马光互视一眼，拱手告退。
两人离开后，扶苏久久未动，片刻后猛地一拳砸向案几，声音低沉却充满怒火：“可恨！竟被他们算计至此！”
王、司二人突如其来的言论，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局势瞬间失控。
以他的谋略，自然明白其中用意——分明是要挑拨秦、唐两国关系。
抬秦贬唐，甚至放出只愿与秦议和的风声，句句直击人心，字字诛心。
即便看穿其用心，也无法消除已然种下的裂痕。
唐国岂能无动于衷？
尽管真正的敌手是宋国，但这种赤裸裸的差别对待，足以让盟友心生嫌隙。
唐国虽未在战事中立下显功，但毕竟出兵助阵，如今却被公开轻视，颜面尽失。
“宋国狼子野心，至今仍用此卑劣手段，欲裂我秦唐同盟！”
白起身侧站立，眼中怒意翻涌。
秦唐若生嫌隙，最大的赢家只会是宋国。
扶苏眉宇紧锁，良久才松开手指，揉了揉额角，语气疲惫：“是孤疏忽了，未曾料到他们会如此行事。”
宋国这一招光明正大，却无懈可击。纵有千般愤怒，也找不到发难的理由。
“殿下，如今对唐国该如何应对？”白起低声问道。
他最担忧的，便是唐国受辱之后，执意开战，届时秦国若拒绝，必生矛盾；若妥协，则陷于被动。
两国之间，裂痕将难以弥合。
“等宋国使臣启程回国后，再去与唐国交涉。”扶苏沉吟片刻，语气恢复冷静，“该让的利，让一些便是。”
与宋国谈妥之后，接下来便是思索划分燕云十六州的归属了。
扶苏起初盘算的是依功分配土地，唐国出力有限，最多只能得三州。
如今局势有变，适当多让些好处给唐国也未尝不可。两国往来长远，他自不会因小利而损大局。
白起默然颔首，深知这些权衡自有扶苏决断，无需自己插手。
秦宋会谈仅用一日便告结束。
盟约落定后，王安石与司马光在秦国骑兵的护送下启程回返，原路折回汴京。
全程未与唐使有过只言片语，态度冷淡至极，显然是有意为之。
回到都城后，二人直赴宋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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