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赵构的旨意一经下达,军部立刻启用军隼传令。
寻常文书靠驿站接力,耗时漫长。唯有军隼,展翅凌空,一日千里,能负密信与金牌同送前线。
此禽极为稀有,捕训艰难,耗费巨资。天下诸国,唯宋国有此实力供养少量军隼用于战情急报。
平日轻易不动用,此次却破了例。
两日后,金牌与诏书抵达应州城头。
岳飞拆阅之后,未奉命撤军,反而提笔写下回奏。字字恳切,陈明利害,请求准其坚守阵地,阻秦军南下。
这封信辗转送至汴京,落入赵构手中。
刹那间,王宫之内风云变色。
“岳飞!!!”
一声怒吼震动梁柱。
赵构五指收紧,将信纸撕得粉碎,碎屑纷飞如雪。
他双眼赤红,额角青筋暴跳,仿佛被最亲近之人当众掌掴一般。
王安石立于侧殿,默默垂首,终未出口一字。
无需多言。
连拒两道金牌,已是形同抗命。
此举不止违令,更近乎直接挑战君威。
“乱臣!贼子!”赵构来回疾行,声音颤抖,“他眼中还有没有孤这个君主?”
愤怒之下,亦藏惧意。他不敢强压,唯恐重演石敬瑭旧事。一旦逼反岳飞,边境十万雄兵倒戈相向,大宋江山或将倾覆。
边关屯驻四十万雄师,内有宋国最为强悍的重装骑兵与铁浮屠精锐!
倘若岳飞率此大军倒戈相向,投奔敌营,其带来的动荡将无法收拾!
“决不能让岳飞继续滞留应州!必须令其即刻班师!军权绝不可再交予此人之手!”
“否则,国将不宁!”
赵构怒意翻涌,可思绪却如寒潭深水,愈发清明。
他一面推演局势,一面谋划应对之策。
片刻之间,心中已然定计。
“秦桧!立刻启用全部军隼传讯系统,连发金牌令至应州!务必要岳飞撤军回朝!所有金牌悉数发出,不得延误!”
“同时密令王洗,若岳飞仍拒命不从,即刻接管兵权!”
“随后将其押解返京,不得有误!”
赵构接连下令,言辞如刀,字字紧迫。
这一次,他不再迟疑。
为防变局,先行安排王洗接掌军务。
岳飞,已彻底失去君心!
“岳家军”三字如今听来如针扎耳。岳飞所拥有的威望,加上屡次违诏的行径,令赵构寝食难安。
但为稳军心,在其未归之前,仍需表面安抚。
金牌乃军令中最紧急者,而连发金牌,则是前所未有的危机信号。
这是他对岳飞最后的容忍。
若岳飞见令即退,尚可留其性命。
若依旧抗命,那就只能必斩不赦!
不……即便他肯回京,也须严惩以儆效尤!
“遵旨!”
秦桧神色振奋,躬身领命。
随即迅速退下,即刻执行帝王密旨。
……
夜幕笼罩汴京,城中寂静无声。
自皇宫深处,一只又一只军隼振翅腾空,腿上系着金色令牌,划破黑暗,直入苍穹。
月光洒落,照在羽翼之上,闪烁微芒。
不久后,这些信使便隐没于无边夜色之中。
……
与此同时,应州将军府内。
岳飞拒不奉诏,公然无视朝廷命令,此举令全军震动。
更令人瞠目的是,数日之内,一道接一道携金牌的军隼接连降落营中。
每一位士兵都亲眼目睹。
他们清楚那金牌意味着什么——
那是天子亲授的最高指令!
寻常出征,一道金牌已是极为罕见,如今竟连续送达十余道!
军中明眼人都知,每一道皆在催促岳飞行军回撤。
可岳飞....却始终按兵不动。
……
将军府书房中,烛火摇曳。
岳飞正伏案批阅军报,高宠匆匆推门而入,手中紧握一枚金光灿灿的令牌。
“将军……”
他低声开口,声音略显沉重。
那个能挥舞八十斤铁枪如持枯枝的猛将,此刻却觉手中这枚小小金牌沉如山岳。
“嗯。”
岳飞轻声回应,语气平静。
他接过金牌,随意置于书案一侧,目光未曾停留。
桌案上静静排列着十一枚金光熠熠的令牌,如今第十二枚也被轻轻搁下。
岳飞神色如常,仿佛眼前之事不过是寻常军务。
高宠终于按捺不住,低声说道:“将军,这已是第十二次传令,若再不奉召班师……”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终究没能把后果说出口。
每一块金牌都承载着帝王之命,等同于天威降临。一令既出,便不容违逆;连下十二道,已是杀机昭然。无论功勋多么卓着,地位如何尊崇,触犯君命者终难逃一死。
跟随岳飞多年,高宠深知其志,也正因如此,心中愈发不安。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岳飞缓缓合上手中兵书,抬眼看向高宠,“我自有决断,不必忧心。”
他站起身,步履沉稳地朝门外走去,声音低却坚定:“为将之人,须知所战为何。”
阳光斜照进书房,映出他挺拔的身影。
“一旦立下誓言,便当始终如一,至死不改。”
“我岳飞一生征战,既为赵氏江山,也为天下苍生。此心光明,无愧天地!”
“如今秦军溃退在即,胜局已现。此战若成,边患可息。纵背罪名,我也必须挥剑到底!”
言罢,他径直从沉默伫立的高宠身边走过,未作停留。
营帐之外,王洗立于重兵之间,甲胄森然。四周已被数千士卒团团围住,刀戟林立。
他站在军阵中央,指着岳飞厉声喝道:“岳飞!你屡抗圣旨,目无朝廷。现奉诏令,命你立刻交出兵符,俯首受缚!”
那些随金牌一同送达的,不止是召回的谕旨。
还有一纸调兵虎符——准许王洗调动附近城防兵马之令。
他借此权柄,连夜召集守军,直入军营,只为夺权擒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