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给老子狠狠地打！”
连长李云山端着一把驳壳枪，半蹲在一个相对完整的掩体后面，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前方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的日军。
阵地上的枪声瞬间响成一片。残存的三十多名国军士兵，依托着简陋的工事，拼命地向外倾泻着火力。“中正式”步枪清脆的点射声，汉阳造略显沉闷的枪声，还有唯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愤怒的咆哮声，交织成了一张稀疏却顽强的火力网。
日军的冲锋队形明显比之前要分散许多，士兵与士兵之间保持着三到五米的距离，呈散兵线交替掩护前进。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直挺挺地猛冲，而是懂得利用弹坑和地形进行规避，战术素养极高。
“他娘的！这帮小鬼子学精了！”李云山骂骂咧咧地打空了一个弹夹，迅速换上新的，“机枪！机枪别停！给老子压住他们的火力点！”
“是，连长！”机枪手满头大汗地吼道，将滚烫的枪管对准日军冲锋队伍中火力最猛的一处，扣动了扳机。
王卫国趴在一个不起眼的弹坑里，并没有急于开火。他的眼神冷静得像一块寒冰，快速地扫视着整个战场。他不像其他士兵那样只盯着正前方的敌人，而是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观察着日军的整体进攻态势。
他发现，日军的进攻看似猛烈，但非常有章法。步兵的冲锋、机枪的掩护、掷弹筒的精准打击，配合得天衣无缝。每一个日军士兵的战术动作都标准得像是教科书，射击、卧倒、前进，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这才是真正的精锐陆军……”王卫国身旁的小刘一边发抖一边开了一枪，子弹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二排长！你他娘的带人从左翼给我堵上去！别让小鬼子摸到我们侧面来！”李云山对着左侧不远处一个正在指挥士兵射击的军官大吼。
“是！连长！”那名二排长应了一声，猛地从掩体后站起身，挥舞着手臂，正要对手下的士兵下达命令，“弟兄们！跟我……”
他的话音未落。
“噗！”
一声沉闷得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混杂在嘈杂的枪炮声中，显得毫不起眼。
但下一秒，那名二排长的身体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猛地向后一仰。他的额头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光滑的血洞，殷红的鲜血混杂着白色的脑浆，从后脑勺炸开，形成一团妖冶的血雾。
“呃……”
他脸上的表情还凝固在呼喊的那一刻，身体却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手中的驳壳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周围的士兵全都愣住了。
“排长！排长！”离他最近的两个士兵惊恐地扑了过去，撕心裂肺地喊着。
“妈的！怎么回事！”李云山看得目眦欲裂，他想冲过去，但立刻被警卫员死死按住。
“连长！不能去！有冷枪！”
王卫国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猛地收缩。他立刻调转枪口，朝着刚才子弹射来的大致方向望去。
是狙击手！
距离至少在五百米以上！这个距离上，用一支没有瞄准镜的老式步枪，一枪精准命中移动目标的头部，这是何等恐怖的枪法！
“隐蔽！都给老子隐蔽！”李云山也反应了过来，对着整个阵地疯狂地咆哮，“是小鬼子的神枪手！都把脑袋缩回来！机枪！给老子朝着对面那片高地扫！别他娘的让他再抬头！”
捷克式轻机枪立刻调转枪口，朝着远处一片模糊的高地，打出了一长串愤怒的点射。但这对一名训练有素的狙GER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日军的冲锋并没有因为这次精准狙杀而有丝毫停顿，反而攻势更猛了。显然，这名狙击手的任务，就是清除掉国军的指挥官，瓦解阵地上的指挥体系。
“班长！手榴弹！给老子炸那挺机枪！”李云山指着前方一挺对己方威胁巨大的歪把子机枪，对身边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班长吼道。
“是！连长！”那名老兵班长猫着腰，从腰间摘下四颗木柄手榴弹，将后面的盖子拧开，在墙壁上猛地一磕。
“嗖——”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榴弹狠狠地甩了出去。
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落在了日军机枪阵地附近。
“轰！”
一声巨响，那挺歪把-子机枪顿时哑了火。
“好样的！”李云山大喜。
那名老兵班长脸上刚露出一丝笑容，正准备缩回掩体。
“噗！”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角度。
一颗子弹精准地从他的后心射入，穿透了整个胸腔。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爆出的血花，身体晃了两晃，向前扑倒在地。
“老张！”李云山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
阵地上的士气，瞬间跌落到了冰点。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士兵中蔓延开来。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见的敌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日军狙击手，就像是死神，随时可能收走任何一个敢于冒头的人的性命。士兵们甚至不敢再露头还击，只能将身体死死地贴在掩体后面，祈祷着子弹不要找到自己。
“这枪法……这纪律……”王卫国身旁的小刘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喃喃地重复着，“魔鬼……他们是魔鬼……”
王卫国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却变得愈发冰冷。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陷入恐慌，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战场上的一切。
他看到，日军的步兵在狙击手的掩护下，已经推进到了阵地前不到两百米的地方。他们的射击非常有纪律，从不乱放枪，每一次射击都很有目的性。整个进攻过程，如同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在运转，高效而冷酷。
这和他后世看过的那些“抗日神剧”里，那些只会哇哇大叫、排着队冲上来送死的日军形象，完全是两个概念！影视剧里把敌人描绘得愚蠢不堪，那是对这些浴血奋战、壮烈牺牲的先辈们最大的侮辱！
真实的敌人，远比想象中要强大、要专业、要可怕得多！
“连长！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弟兄们都不敢抬头了！”警卫员焦急地对李云山喊道，“再这么下去，阵地就守不住了！”
李云山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一把推开警卫员，抓起一杆步枪，猛地从掩体后探出半个身子，朝着前方胡乱地开了一枪。
“噗！”
第三声枪响，如期而至！
子弹几乎是擦着李云山的钢盔飞了过去，在他身后的沙袋上打出了一个深深的弹孔。
李云山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带得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倒在地，头盔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划痕。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万幸还在。但刚才那一瞬间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让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娘的！”李云山惊魂未定，破口大骂，“这狗日的就是冲着老子来的！”
他现在终于明白，对方的目标就是他这个连队的最高指挥官！只要打掉他，剩下的这些残兵就会群龙无首，彻底崩溃。
阵地上的火力变得愈发稀疏。日军的冲锋已经近在眼前。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让日军冲上阵地，等待他们的，将是残酷的白刃战和一边倒的屠杀。
绝望的气氛，笼罩了整个阵地。
就在这片死寂和绝望之中，一个冷静而沉稳的声音，在李云山的耳边响起。
“连长，你的枪，借我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