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宁和陆信在特区为了加工中心和客户考察焦头烂额之际,千里之外的槐花村,正沐浴在一场前所未有的“春风”里。
这场春风,是实实在在的,带着油墨香和稻谷气的。
村东头那排曾经被贴上封条、后又恢复生机的红砖作坊,如今日夜不停地传出藤条穿梭的细密声响和妇女们满足的谈笑。与以往为了生计紧锁眉头不同,如今她们手上飞快,嘴里聊的是谁家又添了新家具,谁家娃儿考上了镇里的中学,谁家准备开春盖新房。
“春苗娘,你这月分红领了多少?”一个婶子一边灵巧地收着篮子的边,一边笑着问。
春苗娘脸上笑开了花,手里不停,嘴上也不停:“比上月又多了五块!俺家那口子说了,等开春,就把那漏雨的西厢房翻修了!”
“俺家也是!”旁边英子接口道,声音里满是自豪,“俺爹说了,用这钱买头小牛犊,以后耕地也轻省些!”
合作社的利润通过一次次分红,实实在在地流进了社员们的口袋。以往只在年关才能见到的荤腥,如今隔三差五就能出现在饭桌上。孩子们穿上了没有补丁的新衣,脸上多了红润的光泽。村里那口老井旁,挑水的人碰了面,聊的不再是东家长西家短,而是合作社又接了啥新订单,藤园里的藤条长势如何。
变化最大的,是村里的景象。以往破败的土坯房旁,悄然立起了几座崭新的砖瓦房地基,红砖水泥堆在一旁,就等着天气再暖和一些便动工。村小学那漏风的窗户,也被合作社出钱换上了明亮的玻璃。老支书背着手在村里转悠,看着这生机勃勃的景象,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逢人便夸:“信子和苏宁,是咱槐花村的福星啊!”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片喜悦之中。
村西头马魁家那栋曾经最气派的青砖大瓦房,如今显得格外冷清。马魁被抓后,他家如同塌了天,往日里巴结奉承的人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他婆娘和几个半大孩子,整天闭门不出,偶尔出门也是低着头快步走过。几个以往跟马魁走得近、曾在合作社发展初期使过绊子的生产队长,如今在村里也抬不起头,开会时总是缩在角落,看着春苗娘和赵老憨等人意气风发地安排生产,心里五味杂陈。
“哼,看他们能得意到几时!”一个原马魁的心腹,蹲在自家门口,看着远处合作社热闹的景象,酸溜溜地低语,“在外面折腾,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呢……”
这话很快传到了春苗娘耳朵里。如今她负责合作社的日常生产和部分管理工作,威信日增。她没去找那人理论,只是在一次生产间隙,当着众多社员的面,朗声说道:
“咱们合作社能有今天,是信子、苏宁带着咱们,一滴汗一滴血拼出来的!是咱们大家伙儿一起,顶着风言风语,一砖一瓦垒起来的!谁要是吃着合作社的饭,还想着砸合作社的锅,别说信子和苏宁不答应,我春苗娘第一个不答应!咱们的好日子,谁也别想破坏!”
她声音洪亮,掷地有声。社员们纷纷附和:
“就是!谁再说合作社不好,就是跟咱们全村过不去!”
“要不是信子和苏宁,俺家娃的学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那点不和谐的杂音,瞬间被淹没在众志成城的声浪里。经此一事,合作社的内部凝聚力空前强大,那些原本还有些小心思的人,也彻底偃旗息鼓。
除了生活的改善,更深刻的变化发生在人们的精神面貌上。尤其是合作社里的妇女们,她们不再仅仅是围着锅台转、依附于丈夫的传统农妇。通过自己的双手编织,她们获得了经济上的独立和话语权,脸上多了自信的光彩,走起路来腰板都挺直了。她们开始关心村里的公共事务,敢于表达自己的意见。
“要俺说,咱村口那路,一下雨就泥泞得没法走,合作社现在有钱了,能不能出点力,修一修?”英子在一次闲聊中提议。
“这个主意好!”立刻有人响应,“回头跟老支书和春苗娘说说!”
一种积极向上、共建家园的氛围,在槐花村悄然形成。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个远在特区的合作社,指向了带领他们闯出这条路的陆信和苏宁。
然而,春苗娘和赵老憨等核心骨干,在喜悦之余,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特区那边的订单要求越来越高,越来越急,苏宁传回来的那份《生产效率优化方案》虽然让大家看到了更科学的方法,但推行起来也需要时间和磨合。陆信和苏宁长时间不在村里,一些重大的决策和外部关系的协调,也开始需要他们独立面对。
“老憨叔,信哥电报里说,可能要请你去特区帮衬一段时间。”春苗娘找到正在藤园忙碌的赵老憨,语气有些担忧,“家里这一大摊子……”
赵老憨直起腰,擦了把汗,望着长势喜人的藤蔓,憨厚的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放心吧,家里有你们,我放心。信子和苏宁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咱们不能拖后腿。我去!有啥重活累活,我去顶!”
槐花村的春天,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它如同一棵被辛勤浇灌的树苗,在陆信和苏宁开拓的阳光下,在全体社员的共同努力下,茁壮成长,枝繁叶茂。但无论是前方的开拓者,还是后方的守护者,都清楚知道,这棵树的根系,必须扎得更深,才能迎接未来可能更大的风雨。而将前后方更紧密联结起来的重任,已然落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