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米尔王子率领的新调查团,其规模与气势远非科马克那支队伍可比。除了必要的文官和少量王室禁卫作为仪仗,队伍中还夹杂着几位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将领,以及两名身着朴素白袍、佩戴星辰与眼眸徽记的真正星辰教团高阶成员——他们是来核实伊芙琳那份关于“能量同源性”报告的,代表着王都内尚未被完全腐蚀的、致力于知识与秩序的力量。
王子的到来,受到了鸦林镇最高规格的、却不失警惕的接待。奥莉薇娅亲自安排了一切,既展现了北境的实力与繁荣,也毫不掩饰其武装力量的强大。整洁的街道,有序的工坊,精神饱满的士兵,以及医院里已然稳定、正在康复的瘟疫患者,都无声地诉说着这里与科马克描述中“黑暗滋生之地”截然不同。
法拉米尔王子,这位以睿智、正直与略显忧郁气质闻名的刚铎继承人,在亲眼所见之后,心中对谢无疾的评价又提升了几分。他并非不知晓王都的暗流,也清楚特拉哈恩等人的做派,但谢无疾的强硬反击和展现出的独立倾向,同样让他感到棘手。
正式的会晤在修缮一新的领主府议事厅进行。谢无疾没有穿着华丽的贵族服饰,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墨绿色劲装,只是外面象征性地披了一件带有鸦林镇徽记的斗篷。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左臂动作略显僵硬,但眼神中的锐利与平静,让任何见到他的人都无法忽视其身为一方雄主的压迫感。
“王子殿下,欢迎来到鸦林镇。”谢无疾的语气不卑不亢,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法拉米尔微微颔首,落座,目光扫过谢无疾身边的奥莉薇娅、莉拉、雷克斯等人,心中暗叹这支核心团队的凝练。“谢无疾男爵,我代表摄政王与刚铎,前来核实此前的一系列事件,并希望能与您共同商讨,如何确保北境的稳定与王国的统一。”
开场白直接切入主题,没有多余的寒暄。
“稳定与统一,正是我所追求的。”谢无疾平静地回答,“但前提是,来自背后的刀子必须被清除。科马克的行为,以及静默修会的投毒,已经超出了政治斗争的底线。我想,殿下带来的星辰教团学者,应该能对我们提交的能量分析报告有所判断。”
他直接将最核心、最敏感的问题抛了出来。
法拉米尔神色凝重:“教团的学者正在核实。如果报告属实……这将是动摇王国根基的发现。”他顿了顿,直视谢无疾,“但男爵,你的反击同样激烈。阵斩贵族,强行吞并其领地,甚至对王都特使发出……近乎最后通牒的言论。这并非臣子之道。”
“臣子之道,在于守护疆土与子民。”谢无疾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当王都的律法无法保护我的领民,当所谓的‘臣子之道’成为敌人束缚我的枷锁时,我选择用我的方式来守护。至于吞并……石鸦塔与黑沼泽勾结外敌,证据确凿,我不过是清除叛徒,稳固边防。难道殿下认为,放任他们在北境制造混乱,才是对刚铎的忠诚吗?”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将法拉米尔隐含的指责一一化解,并反过来将问题核心指向了王都的失职与内部腐败。
议事厅内的气氛有些凝滞。奥莉薇娅适时地开口,声音柔和却充满力量:“王子殿下,鸦林镇乃至整个北境,对王室的忠诚从未改变。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内外威胁下生存下来,并成为守护刚铎北疆的坚实壁垒。我们需要的,不是猜忌与掣肘,而是理解与支持。尤其是在面对安格玛亡灵、凋零教团以及其可能隐藏在帝国内部的代理人这种共同威胁时。”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外部威胁,强调了合作的重要性。
法拉米尔沉默了片刻。他深知奥莉薇娅话语的正确性。刚铎面临的真正威胁来自北方,内部倾轧只会自毁长城。谢无疾或许桀骜不驯,但他拥有的力量、展现出的能力,以及他对北境的实际控制,都使他成为了对抗安格玛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强行打压,只会将其推向对立面,甚至引发内战。
“我理解你们的立场,也看到了北境面临的真实困境。”法拉米尔最终缓缓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关于静默修会与特拉哈恩勋爵的指控,我会进行公正调查,并向父王详细陈情。在王都做出最终裁决之前,我希望北境能保持稳定,鸦林镇的军队……暂缓进一步的扩张行动。”
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妥协。他承认了谢无疾对现有地盘的控制,但要求其停止继续吞并。
谢无疾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一眼奥莉薇娅,后者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可以。”谢无疾说道,“只要外部威胁不主动进犯,鸦林镇的军队会维持现有防线。但是,殿下,我需要明确的保证——王都必须彻底清查静默修会,限制特拉哈恩及其党羽的权力。并且,北境的防务,应由我全权负责,王都不得无故干涉,后勤补给也需按需供应。”
他开始索要实质性的筹码——北境的军事自治权。
法拉米尔眉头微皱,这要求几乎等同于承认谢无疾在北境的“藩镇”地位。但考虑到北境复杂的局势和谢无疾的特殊性,这似乎又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
“北境的防务,可以主要由你负责。但重大军事行动,需向王都报备。后勤补给,我会尽力协调。”法拉米尔给出了一个折中的答复,“至于静默修会……我以刚铎王子的名誉向你保证,必将追查到底。”
一场关乎北境未来格局的谈判,在看似平和、实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暂时达成了脆弱的平衡。
会谈结束后,法拉米尔提出想参观一下鸦林镇的防御工事和哈米尔的工坊。谢无疾没有拒绝,亲自作陪。
在参观过程中,法拉米尔对鸦林镇军队的装备、训练水平以及那些融合了矮人、精灵和本土技术的防御设施赞叹不已。尤其是在看到哈米尔工坊里正在组装的“星辰猎手”左轮和新型弩炮时,他眼中充满了震撼。
“难以置信……男爵,你带来的不仅是武力,还有变革。”法拉米尔感叹道。
“只是为了生存,殿下。”谢无疾淡淡回应,同时暗中压制着左臂封印处因靠近工坊能量熔炉而传来的阵阵悸动。
就在他们即将结束参观时,一名侍从匆匆赶来,在奥莉薇娅耳边低语了几句。奥莉薇娅脸色微变,快步走到谢无疾身边,低声道:
“艾莉莎那边……有结果了。关于那种‘同源能量’的初步解析,以及……她提出了一种可能极其危险,但或许能暂时‘疏导’你左臂内积存能量的方法。”
谢无疾目光一凝。法拉米尔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之间气氛的变化,但他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表示自己有些疲惫,需要回驿馆休息。
送走法拉米尔王子,谢无疾立刻与奥莉薇娅和莉拉赶往艾莉莎的石屋。
新的发现与抉择,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与王子的博弈暂告段落,但来自力量本身和那庞大黑暗网络的危机,却愈发迫近。左臂内封印的能量如同定时炸弹,而艾莉莎提出的方法,是拆弹的钥匙,还是加速引爆的催化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