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被猛地扯开,露出了隐藏其下的面容。
那是一张……极其美丽,却又无比诡异的脸。
皮肤苍白得如同上好的瓷器,光滑得不见一丝毛孔。五官精致得如同艺术大师呕心沥血的杰作——挺翘的鼻梁,花瓣般柔软却毫无血色的唇,弧线优美的下颌。然而,与这完美容颜形成恐怖对比的,是那双眼睛。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整个眼眶内是一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漆黑,仿佛连接着某个永恒的虚空。此刻,这片虚空中正翻涌着滔天的怨毒与痛苦,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谢无疾。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她光洁的额头正中央,镶嵌着一枚鸽卵大小、不断搏动着的暗红色晶石。那晶石的色泽与庭院里魔藤的汁液如出一辙,散发着浓郁的甜腥气息和强大的精神污染波动。它像一颗邪恶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空气产生细微的扭曲,那钉穿她手掌的箭矢周围,木门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
“核心!”伊芙琳在楼梯下方惊呼,“那是能量核心,也是精神污染源!”
谢无疾与那双虚无之眼对视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张足以让常人噩梦连连的恐怖面容,而只是一个需要被解析的目标。他扯住对方头发的手没有丝毫松动,另一只手中的剥皮短刀却已经调转方向,刀尖直指那枚搏动着的暗红晶石!
无论这是什么“东西”,摧毁核心,总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然而,就在刀尖即将触及晶石的刹那,红裙女人那被箭矢钉住的手掌猛地一握!不顾撕裂的剧痛,硬生生将箭杆折断!同时,她空出的另一只手,五指指甲瞬间变得乌黑尖长,带着一股阴寒刺骨的腥风,直抓向谢无疾的心口!
速度快得惊人!
谢无疾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如此近的距离,闪避已来不及,格挡也可能被那诡异的指甲所伤。
千钧一发之际,他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抓住对方头发的手臂猛地向自己身侧一拉,同时身体借着这股力道向同侧旋转,试图将这致命一抓引向空处,并以自己的身体为轴,将她甩出去!
“嗤啦——!”
乌黑的指甲擦着他的肋侧划过,坚韧的佣兵皮甲如同纸糊般被撕裂,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火辣辣的剧痛瞬间传来,但谢无疾旋转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形。
红裙女人被他这悍不畏死的贴身战术带得一个趔趄,抓向他心口的手也偏离了方向。
也就在这一刻!
“暗影枷锁!”艾莉莎冰冷的声音响起。
数道凝实的黑色能量锁链凭空出现,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缠绕上红裙女人的四肢和脖颈,强大的束缚力让她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
“就是现在!”莉拉的箭矢再次上弦,箭头凝聚着前所未有的自然辉光,瞄准了那枚暗红晶石!
谢无疾在旋转卸力的同时,一直紧握的“猎星者”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右手,枪口几乎顶着那枚搏动的晶石!
没有犹豫,没有呐喊。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窄的楼梯平台炸响!
破魔银弹头裹挟着谢无疾灌注其中的内息,精准地轰击在暗红晶石之上!
“咔嚓——嘣!!”
晶石应声而碎!并非化为齑粉,而是像某种活物被摧毁般,猛地炸裂开来,迸射出大量粘稠的、散发着强烈恶臭和精神污染的暗红色能量浆液!
“呃啊——!!!”
红裙女人发出了最终极的、蕴含着无尽痛苦与不甘的尖啸,整个形体开始剧烈地扭曲、膨胀,那身猩红的长裙如同燃烧般化为翻滚的黑红色能量流!那双虚无的眼眶中,漆黑褪去,短暂地浮现出一双属于人类的、充满恐惧和哀求的蓝色眼眸,但下一秒便被彻底吞噬。
强大的能量冲击以她为中心爆发开来!
首当其冲的谢无疾被狠狠掀飞,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缠绕在他身上的暗影枷锁也瞬间崩碎,艾莉莎闷哼一声,后退半步,脸色更加苍白。莉拉射出的箭矢也被这股能量乱流搅偏,钉入了天花板。
整个主宅都在这股能量的冲击下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
几秒钟后,能量风暴缓缓平息。
楼梯平台上,那道红裙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地板上一些迅速干涸、发黑的粘稠污渍,以及那扇被箭矢钉穿、表面浮现着诡异血管纹路的玫瑰门扉。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腥气淡去了不少,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东西腐烂多年的陈腐味道。
庭院外,那些蠕动攻击的猩红魔藤,仿佛失去了力量源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僵化,变成了干枯的藤蔓。
谢无疾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肋侧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内脏也因刚才的冲击和撞墙而阵阵抽痛。他脸上的那种冰冷漠然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被剧烈的痛苦和极度疲惫所取代。
“操……”他低骂一声,看着自己肋部的伤口,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四周,习惯性地开始计算损失,“这次真是亏到连底裤都不剩了……医疗费,装备维修费,精神损失费……那商人要是不给十倍报酬,老子就把这鬼庄园剩下的东西全拆了卖钱……”
莉拉和艾莉莎快步上前。莉拉迅速检查他的伤势,眉头紧锁:“伤口很深,需要立刻处理,可能有毒。”她拿出精灵伤药,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理。
艾莉莎则看了一眼那扇沉寂下来的玫瑰门扉,又看了看地上残留的污渍,清冷的声音响起:“核心摧毁,依附于此地的怨念聚合体已经消散。但门后的东西,似乎才是真正的源头。”
谢无疾龇牙咧嘴地忍着消毒的剧痛,目光也投向那扇门。门板上那些由箭伤处蔓延开的暗红色血管状纹路,并没有随着红裙女人的消失而褪去,反而像是失去了压制,更加清晰地凸显出来,微微搏动着,仿佛在汲取着残留的能量。
“妈的……还没完?”谢无疾感觉自己的钱包又在隐隐作痛,“这单生意,接得真他娘的是个错误……”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莉拉按住。
“先处理伤口!你想失血过多死在这里吗?”精灵少女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谢无疾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肋部,又看了看身边虽然疲惫但眼神坚定的队友,终于悻悻地放弃了立刻探门的打算。
“行,行,先包扎……伊芙琳,你看看那门怎么回事?小心点。”
伊芙琳早已拿着星盘和笔记本凑到了门边,仔细观察着那些搏动的纹路,脸上混合着恐惧和学术性的兴奋:“这些纹路……像是一种活化的诅咒铭文,正在吸收环境中残余的负能量和……生命能量?它们在缓慢生长!这扇门后面,一定封印着,或者连接着更可怕的东西!”
谢无汐听着,默默地将商人承诺的报酬金额,在心底又往上翻了一倍。
“亏大了……这次真是亏大了……”
他喃喃自语,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任由莉拉处理伤口,目光却死死锁定着那扇仿佛通往更深层噩梦的玫瑰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