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谢无疾的伤势好了大半,至少正常行走和无负重活动已无大碍,只是右臂发力时依旧会传来刺痛,内息也远未恢复到巅峰。他被奥莉薇娅允许在镇内有限活动,美其名曰“巡视领地,提振民心”。
他首先溜达到了新建的锻造工棚。还未靠近,灼热的气浪和富有节奏的“叮当”声便扑面而来。矮人铁匠哈米尔光着膀子,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横流,肌肉虬结,正挥舞着一柄沉重的锻锤,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条。他身边围着几个打下手的人类学徒,个个神情专注,带着对技艺的敬畏。
“哈米尔大师,忙着呢?”谢无疾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打招呼。
哈米尔头也没抬,声音如同闷雷:“哼,你小子命挺硬,这都没死成。要是死了,老子刚帮你保养好的枪可就浪费了。”他语气粗鲁,但手下敲击的动作却丝毫未停,精准而稳定。
“托您的福,还能再糟蹋您的手艺几年。”谢无疾嬉皮笑脸地凑近了些,看着那在锤下逐渐成型的剑胚,“怎么样,咱们这矿脉的铁矿,品质还成吗?”
哈米尔这才瞥了他一眼,用钳子夹起剑胚浸入旁边的水槽,刺啦一声白汽弥漫。“杂质多了点,但底子不错,比一般人类矿场的强。好好打理矿洞,别又搞塌了。”他顿了顿,看向谢无疾,“你小子来找我,不只是为了看打铁吧?”
“嘿嘿,大师明鉴。”谢无疾搓了搓手,压低声音,“伊芙琳弄到个好东西,一种……能复装特殊弹药的小玩意儿的设计图。就是需要一种叫‘导能金属’的材料,听说秘银可以?您看……”
哈米尔粗重的眉毛拧了起来:“秘银?你小子口气不小!那玩意儿老子手里也没多少,都是压箱底的宝贝!”他打量着谢无疾,眼神锐利,“不过……如果你能提供足够的、品质上乘的铁矿和燃料,并且保证老子的工棚不受打扰,老子倒是可以帮你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用其他合金替代,或者做个简化版的。”
“成交!”谢无疾立刻答应,“燃料好说,咱们有地热,木头也不缺。矿石管够!您需要什么,直接跟奥莉薇娅说!”
离开喧嚣的工棚,谢无疾信步走向镇子边缘的射击训练场。这里,莉拉正在指导新招募的“鸦林守卫”进行弓箭训练。几十名年龄不一的男子,正笨拙地拉开粗糙的长弓,箭矢歪歪斜斜地射向不远处的草靶,命中率惨不忍睹。
莉拉站在他们面前,身姿挺拔,表情严肃而认真。她没有大声呵斥,而是耐心地纠正每一个人的姿势:“手腕要稳,不要抖……呼吸,注意呼吸节奏……瞄准不是用眼睛死死盯着,是用你的感觉……”
她的声音清冷而稳定,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看到谢无疾过来,她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便继续她的教学。
谢无疾没有打扰,抱着手臂在一旁观看。他发现莉拉的教学方法很有效,她似乎能敏锐地察觉到每个学员的问题所在,并用最简洁的语言指出。虽然进度缓慢,但这些原本只是农夫和流民的守卫,眼神中已经开始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专注,以及一丝成为战士的渴望。
“看来咱们的精灵教官很有一套嘛。”谢无疾等到训练间歇,才笑着走上前。
莉拉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轻轻吐了口气:“他们需要时间,但基础不算太差。至少……比某个一开始连弓都握不稳的人强。”她难得地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谢无疾老脸一红,想起自己刚接触这个世界的弓箭时的窘态,干咳两声:“咳咳,好汉不提当年勇。对了,清剿鱼人部落的事情,奥莉薇娅跟你说了吧?有把握吗?”
莉拉的表情恢复了严肃:“侦察过了,数量大约在五十到七十之间,个体战斗力不强,但熟悉水战,巢穴易守难攻。需要制定周密的计划,最好能引它们上岸。我带一队老兵和部分表现好的新兵去,问题不大。你……真的不用跟去?”
“我倒是想去活动活动筋骨,”谢无疾无奈地活动了一下右肩,“但奥莉薇娅和艾莉莎都下了死命令,让我老实待着。到时候我在后方用枪给你们提供点远程支援就行了。”
莉拉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的安全更重要。”她的关心直接而坦诚,如同她的人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类似玻璃器皿轻轻碰撞的清脆声响传来。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伊芙琳正抱着几个奇形怪状的玻璃瓶子和一些晒干的草药,匆匆从旁边走过,嘴里还念念有词:“……星光草的萃取液稳定性不足,需要加入银叶花粉末中和……能量导性测试第三组数据偏差依然过大……”
“喂!小星星!”谢无疾喊了她一声。
伊芙琳停下脚步,茫然地抬起头,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看了好几秒才聚焦到谢无疾身上:“啊,领主阁下!您有什么指示?是关于弹药复装设备能量回路优化的新想法吗?”
谢无疾:“……我是想问,你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干嘛去?又搞什么新发明?”
伊芙琳这才恍然大悟,举起一个瓶子,里面晃动着发出微光的蓝色液体:“这是在尝试改良治疗药膏!现有的药膏对深层肌肉损伤和能量侵蚀效果不佳,我参考了古代精灵的配方和星辰愈合术的原理,加入了月光苔和……领主阁下,您需要试用一下吗?理论上对您的经脉恢复有17.3%的额外增益效果!”
看着她那跃跃欲试、仿佛找到了新实验品的眼神,谢无疾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好得很!您忙,您先忙!”他可不想当小白鼠。
伊芙琳有些失望,但还是礼貌地点点头,抱着她的宝贝瓶子,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世界里,嘴里嘀咕着“变量控制”、“催化剂活性”之类旁人听不懂的词走远了。
谢无疾和莉拉相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走吧,”谢无疾对莉拉说,“去看看咱们的大管家又在算计谁了。”
当他回到领主木屋时,奥莉薇娅果然正伏案工作,桌上铺满了地图、账册和信件。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谢无疾,碧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但语气依旧带着些许责备:“不是让你多休息吗?怎么又乱跑?”
“再躺下去身上要长蘑菇了。”谢无径自拉过椅子坐下,很自然地拿起她手边一杯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怎么样,王都有新消息吗?咱们的‘男爵之位’有戏没?”
奥莉薇娅对他这种不见外的行为已经习惯,只是微微蹙眉,继续看着手中的信纸:“风向在变好。之前替赫伯特说话的几个贵族,最近沉默了不少。看来我们散播的消息起效果了。另外,洛汗的博格那边也‘帮’了我们一个小忙。”
“哦?那个铁颚佬还能帮我们?”
“他为了尽快落实开采权,动用了在刚铎的一些关系,向王都强调了与鸦林镇合作、稳定矿脉的重要性。这无形中抬高了你的价值。”奥莉薇娅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不过,他也派人催促,希望尽快进行第一次联合勘探,并且……暗示希望你能亲自展示一下‘地脉稳定技术’。”
谢无疾嗤笑一声:“让他等着。老子伤还没好利索,技术需要‘准备’。再说了,鱼人还没清剿呢,哪来的功劳去讨封赏?”
“没错。”奥莉薇娅放下信纸,目光锐利,“所以,清剿鱼人势在必行。这不仅是为了功绩,也是为了扫清商路,向所有人证明鸦林镇有能力维护这片区域的秩序。莉拉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说没问题。”谢无疾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艾辛河,“那就尽快安排吧。等解决了这群水里的臭鱼,咱们也该风风光光地去王都,把这‘男爵’的帽子,牢牢扣在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