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深处那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与灰石堡再次染血的挑衅,如同两股冰冷的暗流,几乎要将初生的鸦林镇彻底吞噬。疲惫、愤怒、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在幸存的领民中弥漫。
谢无疾站在刚刚经历了一场内部防御战的围墙上,背后是尚未完全散尽的硝烟和隐约传来的哭泣声——那是为在磨坊遇害的两个同伴举行的简单哀悼。他手中还握着那根布满裂纹的骨杖,冰冷的触感不断提醒他地底深处潜藏着的、远比人类贪婪更可怕的威胁。
奥莉薇娅快步走来,她罕见地褪去了那份从容,眉宇间带着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矿洞必须封锁,那股气息……让我感到不安。但灰石堡的威胁迫在眉睫,他们杀了我们的人,这是在挑衅,也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如果我们不做出强硬回应,士气会崩溃,更多的流寇甚至其他观望的势力都会扑上来撕咬我们。”
莉拉也补充道:“我观察过灰石堡的动向,他们加强了戒备,但主力似乎并没有大规模调动的迹象。袭击磨坊的很可能是一支被故意派出来激怒我们的偏师。”
艾莉莎无声地出现在一旁,她的目光落在谢无疾手中的骨杖上,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肯定:“地底的东西,比那些人类贵族危险百倍。它现在被暂时阻隔,但那个‘种子’已被播下,污染会持续扩散。放任不管,整个领地都可能被拖入深渊。”
伊芙琳抱着一堆刚刚分析出来的数据草稿,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矿洞深处的能量读数极不稳定,而且……带有强烈的空间扭曲特性。这不仅仅是污染,可能……可能是一个正在形成的薄弱点,连接着某个……不好的地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无疾身上。是优先应对眼前看得见的敌人,还是去处理那未知却可能毁灭一切的地底危机?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谢无疾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骨杖上冰冷的裂纹。他的目光扫过围墙下那些面带惶恐却又隐含期待看着他的领民,扫过身边这些能力出众、性格各异却同样将命运系于他身的伙伴。
他脸上的疲惫渐渐被一种坚毅所取代。那种在绝境中被迫做出的冷静算计,再次主导了他的思维。
“我们不能被赫伯特牵着鼻子走。”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派小股部队骚扰,就是想激怒我们,让我们离开坚固的围墙,去他的地盘上跟他硬碰硬。我们偏不!”
他看向奥莉薇娅:“大管家,通过你的渠道,把灰石堡袭击王室开拓骑士领地、杀害无辜领民的消息散出去,尤其是要让刚铎官方和附近所有大小领主都知道!把他不守规矩、破坏秩序的帽子先给他扣上!”
奥莉薇娅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谢无疾的意图——占据道德和法理制高点,孤立灰石堡。“我立刻去办!”
“莉拉,”谢无疾继续下令,“你的人,从明哨转为暗哨。给我盯死灰石堡出来的每一条路!不用拦截,只要把他们的人数和动向及时传回来就行。如果他们再敢派小股部队出来,你就带人,用伊芙琳的那些‘小玩意儿’,还有你的箭,给我狠狠地打!但要快打快撤,绝不纠缠!”
“明白!”莉拉眼中闪过寒光,精灵猎手的本能被完全激发。
“那矿洞怎么办?”伊芙琳急切地问,“那个空间薄弱点……”
“矿洞要处理,但不是现在,也不是靠蛮力。”谢无疾打断她,目光转向艾莉莎,“艾莉莎,你是我们当中最了解这种能量的。我需要你想办法,布置一个结界,或者什么封印,暂时压制住洞里的东西,不让它扩散出来,给我们争取时间。需要什么材料,告诉奥莉薇娅,想办法弄到。”
艾莉莎与谢无疾对视片刻,缓缓点头:“可以尝试。但需要时间,而且……不能保证完全有效。”
“尽力就好。”谢无疾沉声道,“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时间让围墙合拢,时间让铁匠打出更多的武器,时间让新兵学会如何保命,时间……让赫伯特那个老小子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
他猛地将手中的骨杖狠狠顿在地上,裂纹似乎又蔓延了几分。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害怕。”他转过身,面向围墙下的领民们,提高了音量,声音穿透了傍晚的微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害怕外面的强盗,害怕地底的怪物!我也怕!”
他这坦诚的话让众人都是一愣。
“但是,怕有用吗?”谢无疾的声音陡然变得激昂,“我们退一步,他们就会进十步!我们让出一寸土地,他们就会抢走我们全部的家当!看看你们身边刚刚垒起的石头,看看地里冒出的新芽,看看铁匠铺里通红的炉火!这是我们用血汗换来的!谁想抢走,就得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拔出腰间的“猎星者”,指向灰石堡的方向,又指向矿洞的方向:
“外面的豺狼,地底的老鼠!他们都觉得我们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拿捏!”
“那我就让他们看清楚!”
“惹毛了老子,豺狼扒皮抽筋,老鼠挖洞灌铅!”
“从今天起,鸦林镇,我谢无疾说了算!这里的规矩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地吼道:
“我的地盘,我做主!谁敢伸爪子,就剁了谁的爪子!”
狂野而霸道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的火焰!恐惧被愤怒和同仇敌忾取代,低迷的士气如同被投入烈焰的干柴,轰然燃烧起来!
“吼!听从领主大人号令!”
“剁了他们的爪子!”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奥莉薇娅看着站在高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的谢无疾,碧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这个男人,粗鲁、痞气、满脑子算计,但在关键时刻,却总能展现出一种令人心折的魄力与担当。
莉拉握紧了手中的长弓,眼神坚定。艾莉莎默默转身,开始构思封印法阵。伊芙琳则兴奋地记录着领民们的情绪变化数据,觉得这比任何魔法实验都更有趣。
谢无疾跳下墙头,走到奥莉薇娅身边,脸上那副混不吝的笑容又回来了,只是眼底深处依旧冰冷:
“大管家,接下来,可有的忙了。咱们的账,得一笔一笔,跟那些不开眼的家伙,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