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热闹尚未散尽,又一桩喜事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刘丞相的嫡孙,要迎娶沈二小姐沈知薇。
这桩婚事,明眼人都的看得出来,刘丞相面对沈家的逼迫,只能低头议亲议和。他需要稳住沈家,为自己争取喘息之机。
此事本来应是刘夫人操持,但她还记恨着沈二小姐推了女儿。一想到这样的泼妇嫁到娘家,她就感到膈应。
但还是为了娘家,她都打算捏着鼻子应下来了,却得知这件事被指给云老夫人,由三小姐协助。
“老太爷说了,姑小姐都这么大了,让老夫人教着她,学些管家。”
前院回来的丫头鹦鹉学舌,脆生生的声音,模仿着诚国公的话,刘夫人这才不再皱眉。
“原来如此,看样子,公爹是要给姑小姐相看人家了。”
刘夫人半躺在美人榻上,让丫鬟给自己揉揉头,自己则继续嘀咕:“也罢,不给那个小贱人办婚礼,我还乐得呢!”
……
婚礼当日,排场虽不及前几日那般僭越,但奢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知薇的嫁妆流水般被抬出府门,绵延数里,珠宝古玩田庄铺面琳琅满目,刻意彰显着沈家的财力与圣眷。
新娘身着凤冠霞帔,脸上不见多少羞涩,更多的是志得意满。在她眼里,皇室沈家刘家,都是一样高贵的人家,如今嫁得丞相之孙,也不算辱没她。
宾客依旧盈门,但气氛却比上次宴席多了几分微妙,许多人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言辞谨慎,生怕说错一句话,同时得罪双方。
这场联姻,并未带来真正的和平,反而让局势更加诡谲。
刘家和沈家之间,最后只会留一个,就算他们真的想和好,皇室也不会同意。
沈啸参加完孙女的婚礼,启程回到边关的那天,对自己的幼女道:“能交给你的,都已经趁着这个机会交给你了。真要到了那一天,找太子妃,她会给家里庇护。”
“您也知道了?”
“这没什么,不过是比起做公主,更想做太后。”
“特别是她连公主,都不定能坐上。”
明殊慢悠悠道:“您现在拉不住沈家,刘家也拉不住自己家,祖父外祖父都靠不住,她只能死死拉住太子。”
“要么把她拉上岸,要么太子被她拉下去。”
“……你好像很了解她?”
“我不了解她,但我是了解每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
老皇帝在一个冬夜悄无声息地驾崩,国丧期后,太子萧景宸顺利登基,次年改元“景和”。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而对沈家与刘家而言,这更是喜上加喜,权势的盛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新帝对两家的倚重,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登基大典上,沈老爷子被加封为【镇北王】,虽为虚衔,但名号之显赫已极人臣。
沈皇后所出的皇长子,毫无悬念地被正式册封为皇太子。
沈家一门,出了一位皇后、一位太子,一位【镇北王】,权势熏天,俨然已是帝国历史上第一外戚。
而刘家,与新帝太子都能算得上亲戚,同样恩宠备至。
刘丞相本人被加封太师,其与沈家联姻的孙子被擢升高位,刘氏一族同样进一步风光尊贵。
这接连的喜讯,彻底迷醉了沈刘两家的心智,让他们在权力的云端忘乎所以,行为愈发疯狂与僭越。
镇北王府的门槛几乎被踏破,每日里车水马龙,前来巴结的官员比上朝的还多。
沈大爷及其子侄,外出的仪仗竟敢与亲王规制相同,扈从如云,清街净道,百姓避之不及。
他们谈论朝政,不再避讳,甚至公开品评新帝的决策,言语间常以“陛下年轻,还需我等辅佐”自居。
府中宴饮,所用器皿开始出现了明黄色彩和龙凤暗纹,宾客们心照不宣,竟无人敢指责。
边关将领回京,第一件事不是面圣,而是先到镇北王府拜码头,军中几乎只知沈家,不知皇帝。
而刘太师那边也随之而上,在朝堂上更加咄咄逼人。他利用门生故旧,开始大肆排挤非刘系的官员,将关键职位逐渐换上自己人。
更令人侧目的是,他们开始利用联姻关系,试图把手伸向沈家掌控的军需后勤,官员任免等领域,胃口越来越大。
刘家子弟在京城也更加骄横,强买强卖,甚至包揽讼词,地方官敢怒不敢言。
两家的争锋相对,哪怕是双重姻亲,也并未消停,反而因利益分配问题,变得更加赤裸裸。
一次朝会上,为了一项漕运管理的肥差,沈家推举了一名武将出身的心腹,而刘家则力荐一位门下清客。
双方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沈家人讥讽刘家“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刘家人则暗指沈家“粗鄙武夫,难堪大任”。
唇枪舌剑,火药味十足,全然不顾龙椅上那位年轻的皇帝。
退朝后,两家的马车在宫门外险些相撞,双方仆从恶语相向,几乎要当场上演全武行,最后还是宫门侍卫出面才将双方喝退。
一向久深居宫的沈皇后,看着娘家送来的越来越僭越的节礼,听着宫人描述的父兄的种种狂悖之行,闭了闭眼。
她知道,皇帝的忍耐,就快要到极限了。
她也试图提醒母亲,但换来的,却只是对方不以为然的敷衍。
沈皇后不再多说,等母亲走后,抱着孩子默默流泪。
到底还是要走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