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被窗外新鲜的空气冲淡了些,明殊跑过来拜访六姨和六哥。
在她安定下来后,第一时间以报恩的名义,把二人也接了过来看病,当然,医药费也是顾家出。
VIp病房里,六姨靠在病床上,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神态祥和,没了干活时的疲惫和刻薄。
不会说话的六哥坐在床边,正笨拙地削着苹果,看到明殊进来,立刻露出一个憨厚又急切的笑容,咿咿呀呀地比划着。
“六姨,六哥,今儿中不中啊?”
明殊挥挥手,让看护先出去,她脸上的高傲收敛了不少,虽然依旧没什么血色,但眼神是清亮而真诚的。
“你这孩儿,得是又跑来了?今儿家哩不是有大事儿吗?”六姨挣扎着想坐直,眼里全是不得劲跟感激。
“俺这老毛病,真是耽误你了啊……这得花多少钱啊……”
“钱的事儿您白操心。”
明殊操控轮椅到床边,轻轻按住六姨的手,语气是罕见的柔和。
“这医院现在跟咱家后院样,您给六哥就稳住心住这儿。最好嘞医生,最好嘞药,都得用上。”
她看向六哥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笑了笑:“六哥,苹果叫护工削,你可得好好配合治疗,赶紧好利索,比啥都强。”
六哥用力点头,“啊啊”地指着明殊,又指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意思是“你也要保重”。
明殊懂他的意思,心里一暖,原着里,这两位真心待顾盼儿的亲人,就因为治疗不及时而早早离世。
这一世,她这只“归来碎钞机”,别的没有,就是有“烧钱”的本事,保住他们,花再多的钱,在她看来都是小意思。
“放心吧,”她说得郑重,“有俺在,恁都得好好嘞。”
……
顾家老宅灯火通明,名流云集,这是正式向外界介绍顾盼儿归来的宴会。
也是原主狼狈又不愿意回忆的一天。
但明殊根本不在乎,她依旧是那副“重病号”装扮,坐在她那台拉风的电动轮椅上,被看护推着出现在大厅。
看似脸色苍白,弱不禁风,实则下巴微扬,眼神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本宫驾到,闲人避让”的气场。
听闻花园里的“炫富大战”的几个年轻子弟,本来还想上前调侃几句,但一看到她那副随时要嘎嘣过去的样子,以及手背上若隐若现的留置针胶布,都纷纷打了退堂鼓。
开玩笑,这位可是用“医疗账单”当武器的狠人!
这要是一句话不对,被她讹上,或者说两句刺激得她当场“病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敢跟一个看起来命不久矣的人较真?赢了不光彩,输了更丢人。
不过,也有几个心思活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觉得顾盼儿这做派有趣极了,突破了他们对这场“真假千金”内斗的认知。
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西装的年轻人端着酒杯晃过来,笑嘻嘻地搭话:“顾大小姐,久仰久仰,今天这气色……挺别致啊。”
明殊懒洋洋地瞥他一眼:“怎么,羡慕?分你点病气?”
粉西装男哈哈大笑:“别,我无福消受,就是佩服,顾诗韵在她那小圈子里横着走久了,头回见人把她噎得说不出话,还是用……呃,医药费。”
旁边一个短发利落的女孩也凑过来,压低声音:“哎,跟你说个趣事,看见那边那个穿银灰色西装,跟顾诗韵站一起的男人了吗?傅铭轩,她那个未婚夫。”
明殊顺着视线望过去,一个外表斯文俊朗的男人,正和顾诗韵言笑晏晏,看上去倒是郎才女貌。
“表面功夫做得足吧?”
短发女孩语气带着点不屑,“私下可没少跟我们打听你,估计是看你回来,生怕你欺负他的小甜心,你小心点,这人疯着呢。”
明殊挑了挑眉,笑出了声,讥诮至极,这个死相是什么德行,她可太知道了。
原着里跟老母鸡似的保护顾诗韵,顾诗韵本人都有点受不了。
她收回目光,对提供情报的两人举了举手里装着温水的杯子——医生严禁她沾酒,语气依旧高傲,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兴致:
“谢了,看来这宴会,也不全是无聊的应酬。”
至少,她找到了下一个可以“烧钱”的冤大头……哦不,是“观察”的有趣目标。
她倒要看看,这位傅少爷,能经得起她这“病弱”千金几个回合的“医疗费式”碾压。
宴会流光溢彩,明殊坐在轮椅上,饶有兴致地审视着这个世界的豪门世界。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代世界,有这么好的身世呢。
她操控轮椅,慢悠悠地朝着甜点区滑去一会儿的演戏,也需要耗体很多力的。
开到了宴会角落的休息区,与远处的衣香鬓影隔开一段距离,明殊开始就着点心,小口啜饮着温热的参茶。
她那台显眼的轮椅,成了最好的“请勿打扰”标识。
一个沉稳的身影在她身边坐下,是顾家真正的掌权人,她的祖父,顾老爷子。
说来真可笑,她回来也有段时日了,但两人这时才算正式见面。
老爷子并未寒暄,目光如鹰隼般落在顾盼儿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开门见山:
“你回来这些时日,闹出的动静不小,但我好奇,你似乎并不恨诗韵。”
明殊抬眼,语气带着病弱的慵懒,却清晰无比:“恨?天大地大,活着最大。我这点力气,光用来喘气都嫌不够,哪还有余额分给恨这种奢侈品?”
老爷子眸光微动,继续试探:“那你也不恨你的父母?他们错过了你十五年。”
明殊扯了扯嘴角,露出近乎嘲讽的笑:“恨他们?更不会了,他们可是砸锅卖铁,真金白银地给我‘续命’呢。”
明殊故意加重了“续命”二字。
果然,面前的老爷子脸色更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