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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北,晨雾薄如蝉翼。

逍遥津上新修的桥栏被夜露洗过,木纹里渗出一层淡淡的光。张辽立在桥端,披风未系,胸前一枚铁扣悄悄吞吐寒气。远岸吴营旗影稀落,昨夜递入市肆的小旗图又换了三处:盐包背、梳齿底、秤星旁。旗不言,心自乱——这是近三日里他最满意的手笔。

马蹄声由远及近,红鬃一掠,吕布至。未披甲,黑袍素带,鞭斜夹于肘。张辽抱拳:“主公。”

吕布目越桥,点首:“静。”

“静里有风,”张辽答,“江东昨夜只远远看一眼,近不得市。”

“你守‘桥’,陈公守‘字’。”吕布道,“今日,我以‘纸’问天下。”

张辽怔了怔:“檄?”

“檄。”吕布转身上马,“不为讨,不为罪,只为‘法’与‘人’。”鞭尖轻点桥板,板纹“咯”的一声,像棋盘上落了一子,“两雄要弈,先摆局。局不摆稳,棋不入眼。”

——

午前,彭城。泉楼下,泉府与公府合署的长案上铺开雪白檄纸,纸四角以石镇压。陈宫袖里拢着一支狼毫,目如井水。贾诩半倚柱侧,袖中掌心茧轻轻一压,笑意淡得像冬日的光。糜竺立柜侧,袖口净白,指节却沾了些新干的印泥。

“标题?”陈宫问。

吕布执鞭而立,答:“《与四境共议法与人檄》。”

贾诩挑眉:“不写‘讨’,不写‘告’,不写‘罪’——以‘议’为名,软而硬。”

陈宫下笔,字起如刀:“徐州吕布,与四境官民、军旅、士商共议法与人。”其下分三段:

“其一曰:法姓公。公者,法不避贵,恤不遗贱;不堵门,不压价,不匿甲,不侵仓。是条非‘徐州私法’,乃天下人心之公;若我背此,六字在下——‘吾若背约,弃之’。

其二曰:人姓直。直者,不屈、不欺、不忘;不屈豪势,不欺弱里,不忘阵亡。三祠之下,木牌为证;印路之侧,石桩为证;泉楼之前,‘不动之石’为证。若我违此,徐州可弃我。

其三曰:地姓稳。稳者,城、渠、屯、学四并举,兵不过界,甲不入市,夜巡有灯,市约有牌。凡愿与我‘共议’者,不问东南西北,不问姓氏甲乙,均可自署‘门牌三字’与‘市约十条’,公府愿以‘券法三样’与‘义秤一柄’相助;凡不愿者,亦不强,惟望莫阻路、莫堵门,若阻若堵,我自砸之,脏活我做,罪名我当。”

结尾落款只有两行:“吕布书。徐州公府印。”

陈宫停笔,抬头:“还缺一笔。”

“问。”吕布道。

“问天下三事:一问‘天子可安’;二问‘百姓可温’;三问‘仓庾可开’。问而不逼,逼而不怒。”贾诩笑,袖中掌心茧轻轻敲了两下,“‘问’字,比‘责’字沉。”

陈宫遂在末尾添三问,墨未干,纸上已生冷光。吕布伸手,将先前在“徐州共议檄”上按过的掌印按在这张檄纸下角,掌纹清晰,墨痕如钢。

他不多言,只对糜竺道:“分送。”

“商道、盐道、布道、粮道四路并行,”糜竺应,“驿骑与小贩同行,先市后官,先门后堂。”

吕布点头:“去。”

——

檄文,四散。

最先入眼的是广陵的渡口。江风吹得盐粒发白,船头的老船工眯着眼,接过掌柜递来的纸,抖开,纸页“哗”地一声,把风里的潮味拨散了一层。掌柜念给他听,念到“法不避贵,恤不遗贱”时,这个一辈子在水上颠簸的人“啧”了一声:“这字硬。”

琅琊城的布市,年轻掌柜把檄文贴在门侧“平粜牌”下,涂胶时手心发汗。他娘在后院烧水,听见门口孩子们吵嚷,探头问:“啥?”年轻掌柜答:“写给我们看的。”娘不识字,用手摸了摸,摸在“吾若背约,弃之”上,默默点头。

邺城的书肆后巷,一个戴冠儒生暗里翻完檄文,合上袖,低声道:“奇。”他回屋,给自己煮了杯淡茶,茶到唇边却放下了——心里忽然有件事压住了他:他讲了一辈子的“仁义”,眼前却第一次看见“法不避贵,恤不遗贱”写在纸上,也写在做上。茶凉如水,他却觉得有点烫。

幽州蓟城,练兵场旁的市井,几名军士换下旧钱去泉式“归一台”称重,手指沾墨,笑骂:“换得划算。”旁边老卒看了一眼檄文,龇牙:“字写正,秤就不敢歪。”这话传来传去,很快成了市口一句顺口溜。

襄阳码头,船娘抱着孩子,抬头看官吏在码头柱上钉檄文。一名穿青的差人撇嘴:“徐州人,好会写。”船娘道:“会写也好啊,写着‘仓开’。”差人一愣,不再言。

西凉关口的小集市,马贩子戴着皮帽,捧檄一看,笑:“吕将军的笔,比他的马还直。”他把檄夹进马鞍袋里,转身往东去——他说要走远一点,把这纸往远地儿贴。

江东建业的小店里,伙计在油灯下悄悄摊开檄,店东从后间出来,一把按灭灯。黑里,伙计的手还摸着“法不避贵”这四个字,摸到指腹发麻。他抬头,低声问:“掌柜,这字……摸着硬。”店东叹了口气:“硬,好。”

——

檄文也到了兖州。

许下的营帐,烛光沉稳。帐中横案铺地图,河川如弦,营路如线。曹操披青衣,挟剑而坐,眉目间有锐。荀彧捧檄,清声读完,案侧的郭嘉半斜身,嘴角挂笑,指尖轻轻叩案,像在拍一首缓慢的鼓。

“起笔不言罪,落笔自承责。”荀彧合纸,“以‘法’为名,借‘人’为势,收‘地’之心。此纸,善矣。”

“善于何处?”曹操问。

“善在‘不与我争天子’,”郭嘉笑,“善在‘不与江东争江水’,他只与天下争‘人心’。人心可战乎?可战。”他顿了顿,“但要借‘天子’以破‘人心’。”

荀彧点首:“请主公出‘官告’,奉诏曰‘中原之法,以县、郡、州而行,不许私置‘公府’。徐州不过一地,不可自署与天下共议之名。’以‘义’攻之,以‘名’压之。并以‘惠’诱商:凡愿回兖州市者,予以‘榷盐’免十日,‘库息’减半。城下发‘安民告示二十条’,条条所言,皆不出‘仁民爱物’四字,然其骨,仍在官。”

曹操作声未出,眼角光已冷。他缓缓提笔,案上刷刷两行:“奉天子诏,告四境官民:私置印柜者,夺;私署法令者,罢;私行市约者,斩。”笔锋落到“斩”字上时停了一停,又提起,以点收尾,不重不轻。

“郭奉孝。”曹操抬眼,“风从何处起?”

“起于市。”郭嘉笑,“徐州用‘义秤’入市,我们便用‘榷盐帖’入市;他用‘券法三样’缓利,我们便用‘半息’诱利;他用‘门牌三字’逼‘门’,我们便用‘‘县牌’二字逼‘官’。官书一出,县吏自然把‘门牌’撕去。”

“撕?”曹操冷笑,“撕得掉字,撕不掉心。”

荀彧肃然:“主公可再布‘堡钉’于兖北粮路,‘轻骑细作’入徐州西里,连夜造声,言‘徐州重商轻兵’。再敕潘氏等‘旧宗’受‘官告’,名正言顺为我行事。”

“潘承?”曹操望向案外,“他的笑,笑得太稳。”

郭嘉低笑:“稳的东西,最易滑。”他袖中手指轻敲,“奉主公命,遣人‘夜行印路’,拔其桩,不必多,拔一存九;又遣‘装担客’与‘落第生’各十人,入徐州门下,夜里搅‘门籍’,白里搅‘门灯’,遇‘灯巡’,退;遇‘鸣冤石’,避。久之,‘字’也能疲。”

曹操点头,字如刀:“许。”

——

两张纸,在天底下各走一路:一张是徐州的“共议檄”,一张是兖州的“官告书”。一软一硬,一向心,一向名。纸未尽行,风先起了。

徐州的门灯下,童子用手指一笔一画描着“市约十条”,描着描着忽然抬头:“先生,门外有人把‘愿恤邻’三个字拿泥抹了。”老卒笑骂:“抹泥的手,从泥里来,还是要回泥里去。”夜里“灯巡”入巷,把泥抹的门一一道:“此门曾苛,已改。”字黑如铁,门主第二日便派人擦净泥,重刷三遍——刷完,门里的人自己先轻轻念了一遍,像给自己解咒。

兖州的县前,一道“官告书”贴上。跟前围着的人多是不识字的,便有识字的念给他们听。念到“私置印柜者,夺”时,有个挑担老者笑了笑:“柜在徐州,不在我家门里。夺得了柜,夺不得井。”念到“私署法令者,罢”时,角落里一个年轻捕快咬唇转开脸——他从前撕过“此门曾苛,已改”的四个字,撕下时手抖,这会儿想起那手抖,脸红。

江东的厅堂里,幕僚把两张纸摆在一起,孙权拈着一支竹笔在两纸间来回敲,敲到徐州纸上的“法不避贵,恤不遗贱”,他手上一滞。诸将纷纷陈词,有人请“乘其新立,击其未定”;有人请“以市挠其心,以水挠其路”。孙权忽然道:“徐州的‘字’,不可撕。撕字不难,难在挨过百姓的眼。合肥之战未完,且先看。”

西凉的营火旁,马超看完檄文,沉吟一瞬,丢给马童:“拿去给你叔看。”他自己把纸又摊了一遍,指甲在“‘不动之石’”四字上轻轻划了一下,笑:“好石。”他转头对副将道:“送盐五十背,布十匹,写‘共议’两字。”

——

两雄对弈,局各一边。

彭城公府,陈宫把檄文副本铺在地图上,像在棋盘上铺了一层薄霜。吕布坐在案后,不戴盔,不束发,神色如冷铁之温。贾诩拨开一角,“主公先落三子:泉府三法、券行四道、门牌三字。后落两子:印路延西、灯巡百段。兖州落三子:官告二十条、榷盐半息、堡钉断粮;后落两子:细作夜行、名义挟旧宗。”

“破?”吕布问。

“破他‘官告’之‘名’。”陈宫低声,“以‘诏问’对‘官告’。主公写三行小字,贴在‘共议檄’下,名曰‘三问附识’:‘天子远否?民病重否?仓可开否?’凡县门贴‘官告’者,商贾私抄此三问,贴在‘官告’旁。官告至上,三问在旁,眼会左右摇,心便不肯只看一边。”

“破他‘榷盐’之‘利’。”糜竺接,“泉府‘半息’不降,仍以‘券’缓利。并开‘盐引之对柜’,凡从兖州来的盐,入城先对秤,再对票;对过者,免市课半日;对不过者,门刻‘苛’。官之‘惠’,给得快;公之‘法’,守得久。久胜快。”

“破他‘堡钉’之‘路’。”张合道,“河上游骑不出三里,斥候只射舵,不折舟;粮路被断时,先扫‘小路’,后修‘大路’,以‘工券’鼓民修渠修路,渠通则舟移。”

“破他‘细作’之‘夜’。”张燕笑,“‘灯巡’加‘门籍’,夜里只写不捉。写十夜,捉一夜;捉一夜,刻一门。谁的门,谁心知。”

“破他‘旧宗’之‘名’。”贾诩袖内掌心茧慢慢按住,“不与之争‘礼’,只与之争‘利’。徐州之‘利’非钱,是‘字’。今日‘愿恤邻’三字挂门,明日‘曾苛已改’四字更黑,后日‘平粜在此’五字更正——三牌在门,门要么亮,要么黑。黑者,众目所见,礼也不救。”

吕布一一听过,提笔在地图上点三点:一在彭城东门,一在三渡,一在逍遥津桥头。笔尖略顿,声极轻,却像落在一张大棋盘上:“稳。”

“稳中带狠。”陈宫微笑,“‘狠’在何处?”

吕布抬眼:“‘狠’在‘砸门’。”

陈宫、贾诩皆笑。贾诩袖里指轻敲:“另有一‘狠’,在‘不动之石’。‘不动柜’不可启,启则必告:开柜之日,城门之榜必贴一行——‘不动之石已动,徐州人请讨我。’此言一出,官告不攻自破。谁敢言你‘私置印柜’,你便以‘开柜自罪’破其名。”

“自缚而行。”陈宫点首,“这便是‘以弱胜强’之道:先把刀挂在自家脖子上,别人便刀无处落。两雄弈,弈在棋外。”

——

兖州营中,另外一盘棋。

曹操立案不坐,袖间有风。他用细箭当棋,落五处:“青州降卒,调三千;濮阳堵路,设三堡;济阴榷盐,减半息;许地官告,遍四县;徐州旧宗,列三家。”荀彧按图,颔首;郭嘉笑,目光扫过案外夜色:“主公,徐州的‘灯巡’多,你的‘细作’便换白昼。”

“白昼?”曹操看他。

“白昼的‘细作’,名曰‘劝谕’。”郭嘉笑,“以县官之手,巡门抄牌,问一问‘三字’:‘愿恤邻’谁写的?‘曾苛已改’谁下令写的?‘平粜在此’是否虚名?问久了,人心会累,累了,‘字’便不常黑。”他顿了一下,“再以‘学’对‘学’:徐州有‘军学’,你便在兖北设‘州学’,讲的是‘礼’,不讲‘法’。读书人爱‘礼’,礼若厚,法若薄,心便偏。心偏,就是你的一子。”

曹操不语,指尖轻叩案脚:“行。”

“还有。”荀彧沉声,“‘共议檄’有‘问天子’三问,主公可有一答?”他抬眼,“可奉诏遣使,告诸郡:‘天子安,民可温,仓可开’,以此答其问。问而不答,示弱;答而不实,示欺;答之有度,示强。徐州之‘问’,借人心;你之‘答’,借王命。此为‘正名牌’。”

“答。”曹操合目,低声,“答以‘今日安,明日更安’,字里藏刀。”

郭嘉笑无声:“字里藏刀,刀又藏在袖里。”

——

两张纸的角在各自方向卷起,又平下,再卷起。风由纸上起,在市上绕,又绕回纸上。在此风之中,一桩小事忽而生根。

徐州西里,“泉楼月账全榜”贴出之后,榜尾那行小字格外扎眼:“此账如有一字假,徐州可弃我——吕布。”人群里一名捕快看完,回衙门时路过“官告书”,站一站,伸手在“斩”字旁轻轻拍了拍,拍完又缩回手。夜里,他在“灯巡”队里当值,遇一门,门上“平粜在此”被泥手抹了半截,他叹一声,把泥抠掉,重新描了一遍,还把边上的“愿恤邻”也描了一遍。描完,他笑,笑得有一点放肆——像在某个看不见的人面前扬了扬下巴。

同一夜里,兖州濮阳,一张“官告书”被贴在县门。第二天清晨,有人往旁边贴了一张小纸,纸上就写了三行:“天子远否?民病重否?仓可开否?”县吏刚要撕,被围观的老头按住:“别撕,他问得对。”县吏愣了一息,终究放下手,转身去了衙。那小纸在风里抖,抖着抖着,旁边又被贴上了一张,说“仓昨夜开半门”。再旁边又一张,说“开了”。

纸与纸挤在一起,像棋盘上的子挤在一起——不是对杀,是扛肩,是蹭,是磨。

——

合肥之夜,风硬。张辽巡至桥中,亲兵递来一封加急:兖州“官告书”已入徐州东门,门侧有人与“共议檄”相对而贴。后页附言:“青州有诗曰:‘徐州一纸动天下,邺下双书定乾坤。’”

张辽笑,笑意薄:“乾坤未定。”

“未定。”吕布自桥北来,接书看完,手背在桥栏上一按,“他也落子了。”

“主公棋?”张辽问。

“我不落子。”吕布把纸合上,“我落‘灯’。”他抬手,指向城南,“再增‘灯巡’三十段,入市,不入营;再增‘门籍’一栏,名曰‘官问’:凡官来问‘三字’,门侧自记其言。官能问,我们能写。写久了,问就难。”

张辽抱拳:“诺。”

吕布复又道:“桥头设‘小榜’,名曰‘问与答’。江东若来问,答‘桥上风硬,水冷’;兖州若来问,答‘徐州夜里不收空担’。不必多说。”

张辽笑:“妙。”

——

彭城翌日,泉楼前。陈宫将“共议檄”与“官告书”并贴,一左一右,中间横一条细纸,题:“问与答”。左侧写:“问三事。”右侧写:“答三言。”三言者:“天子安否?——愿安;民病重否?——愿轻;仓可开否?——愿开。”纸下留一行空白,名曰“诸郡可补”。很快,就有人补上“仓已开半门”;又有人补“官问三字甚勤”;又有人补“今日盐价平矣”。密密麻麻,像棋盘上忽地多出来一堆小棋子,不大,却能挤人。

潘承站在远处看,笑不变。管家低声道:“‘官告’不攻‘檄’,反给人添纸。”潘承抚掌:“添纸便罢——纸多,终要乱。乱到某一日,他们自己看不清字,心也会疲。”他说着,目光滑过“泉楼”铜带,心里那根冰冷的钉子更往里推了半分。

“江东催‘轻骑’。”管家又道。

“慢。”潘承的笑纹像被针轻轻挑了一下,又合,“让他们沿‘印路’吹,不许近义仓与军学。吹久了,风自己会找门缝。”

——

兖州营,郭嘉卧案而笑:“徐州以‘灯’对‘子’,以‘问’对‘告’,以‘写’对‘撕’,以‘久’对‘快’。棋,未必在盘上。”

曹操合目养神,忽道:“奉孝,此局,你我等他‘快’幺?”

郭嘉笑:“等他‘慢’。”

“等他慢?”荀彧疑。

“徐州之法在‘慢’。”郭嘉叹,“慢得让你无处下刀。我们便以‘快’破之?不。‘快’的刀砍在‘慢’上,只能滑。我们当以另一种‘慢’——名曰‘久’。久而无声,潜而不动。比如——‘州学’。”

荀彧会意,沉声点头:“此是我长处。”

曹操收目:“行。”

——

两雄对弈,棋外之棋,愈来愈多。

七日之后,“泉楼月账全榜”第二版贴出,榜尾那行小字仍在:“此账如有一字假,徐州可弃我——吕布。”与此同时,兖州“官告书”第二版亦出,改“斩”为“重罚”,末尾添“奉诏”。两纸相看——一边以“自弃”自束,一边以“天子”自立。围观者不再嘈杂,只用手指把两纸最后一行一笔一画描过去,再把手按在自己胸口。

合肥桥头,张辽收到江东递来的小纸条:上书“问河水冷否?”张辽答一纸:“冷,冷得清。”吴营那边笑,夜里不再近市。

同夜,兖北堡线,高顺遣人递去一条小木牌,牌上刻两字:“不追。”曹军斥候摸到牌,愣了一息,退。

再同夜,彭城东门“鸣冤石”被敲三声。来者不是冤人,是一个下邳来投的老会计,抱着一本旧账:“我算了一辈子钱,没算过这样的账。我识字,我愿意在‘泉楼’前教人认‘入出之总’。”陈宫笑,让他坐到泉楼影里。他手指沾墨,一横一竖,教得很慢,孩子们围一圈,眼睛亮——这也是“棋外之棋”。

——

第九日,兖州使者入徐州,持“官告书”欲入盟府。守门书吏指了指“问与答”,请其自补一行:“仓可开乎?”使者冷笑,提笔写:“可开。”书吏笑:“请写‘已开’,或‘未开’,或‘可开几日’。‘可开’,似太空。”使者停笔良久,最终写下“已开三日”。旁观者轻轻“哦”了一声——那声不高,却把“告”与“问”之间的缝又挤大一线。

使者回报,曹操沉默,荀彧蹙眉,郭嘉笑:“徐州不胜在‘强’,胜在‘软’。软,方能缠。”

曹操忽道:“此局……可有杀着?”

郭嘉看他一眼,缓缓摇头:“现在,杀着便是败着。两雄对弈,不在这十日。徐州的‘檄’动了天下,我们的‘告’未能压住天下——彼此见势不见血,正好。等。”

——

第十二日清晨,吕布启程返合肥。彭城印路石桩在晨雾里一节一节亮起来,泉楼铜带折了半寸的光。陈宫送至泉楼前,贾诩袖手含笑。吕布把鞭夹回肘内:“字你们守;桥我守。”

临行前,他又到盟府墙下,把手按在“共议檄”的一角。墨早干了,指腹却像摸到一点温。他低声道:“一纸动天下,非我之功,是‘法’之力。”陈宫笑:“法在人手里,手在主公这句六字里。”

“吾若背约,弃之。”吕布复念一遍,转身上马。

红鬃一扬,马嘶长而清。贾诩目送,袖中掌心茧轻轻按住,低声笑:“两雄对弈,棋未终——乾坤未定。”陈宫静听风声,淡淡续了一句:“未定,才好看。”

——

合肥旧桥,夜更深。张辽把一枚小棋子放在桥栏上,又取一枚放在地图淮水弯处。吕布到,拾起一枚,轻轻一放,放在“逍遥津”三字上。棋不多,子不满,局却已开。桥下水声细细,仿佛有人在磨剑。

远处,兖州营火一线如星。曹操立在帐外,望向东方一抹白。郭嘉备了酒,荀彧整了冠。曹操忽问:“奉孝,今日风向如何?”郭嘉笑:“风从纸上起,吹到人心里,再吹回纸上。”荀彧道:“风不定,乾坤未定。”曹操点头:“未定,故可定。”

两边各归帐。风停了一刻,又起。城里“灯巡”的灯一点点连起来,像一条看得见的脉。城外营火起落,像另一条看不见的线。两条线在夜里交织,谁也不踩谁的脚,却看彼此的影——两雄对弈,已入正局。

天将明,檄与告仍在,字与印仍在,旗与桥仍在。徐州的孩子在“印路”上背“市约十条”,兖州的士卒在州学里诵“礼”。东南的水在桥下走,西北的风在营中转。棋盘很大,子还很少;乾坤很重,手还很稳。

这日午后,鼓楼上重新揭檄,换新。书吏把旧纸收起,折好,交泉楼“存字阁”。他抬眼看一眼天,天像被谁用手抹了一道,阳光从缝里落下来,落在“吾若背约,弃之”六个字上,红得像新血。

他小声对身旁的老卒说:“若有一日,‘檄’不用再换,便是定了。”

老卒笑,把手按在墙上:“那一日,得靠这手。”

墙冷,手热;纸薄,心厚。风过,祠门上的“不屈、不欺、不忘”三字轻轻颤了一颤,又稳住。世间的弈,还远。可从此一纸起,天下都知道——这盘棋,不止在城头,也在市上;不止在将帐,也在井旁。两雄对弈,动的不是兵马,先动的是字与心。乾坤未定,诸君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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