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城外的夜，不再属于寂静。白日里狂热信徒的嘶吼与祈祷声浪渐渐退潮，留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司通伏在城外一处废弃的窑洞阴影里，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两簇冰冷的火焰，死死盯着脚下的大地。
那股源自北方的、如同冰冷钢针扎入脊椎的悸动，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不是地震那种大地的震动，而是一种更细微、更令人牙酸的声响——坚硬金属摩擦岩石的刮擦声，无数细密节肢高速爬行的窸窣声，以及一种低沉、持续、带着金属共振的嗡鸣，如同无数根微小的神经探针在空气中震颤！是阿努比探测器！那些形如青铜巨蚁的杀戮机器，被张角手中失控的尼巴鲁石板能量波动吸引，正从沉睡的地底深处苏醒，循着这“灯塔”般的信号，向着巨鹿城疯狂涌来！
司通浑身的毛发根根倒竖。它太熟悉这种声音了，那是秦都咸阳库府失窃案后，它为了灭口在街巷中与这些金属怪物搏杀时，爪牙撕裂其冰冷外壳发出的最后哀鸣！这些遗留自阿努比时代的自动清道夫，会本能地抹除一切它们认为“异常”的能量源——包括那块石板，更包括被石板能量浸染的、数以万计的狂热人群！
它必须阻止它们！不是为了拯救张角或那些盲目的信徒，而是为了阻止一场更大规模的屠杀，阻止这失控的能量波动吸引来更可怕的存在！
没有犹豫，司通如同离弦的灰箭，贴着地面，逆着那令人心悸的嗡鸣传来的方向，向北方疾掠而去。它避开了官道，在荒芜的田野、干涸的河床和低矮的丘陵间穿行，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扫视，寻找着能量波动的源头。很快，它锁定了一处位于两座低矮土丘之间的干涸洼地。那里的地脉能量异常紊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腥气和一种……生物组织被快速分解的酸腐气味。
洼地中央，一个直径数丈、深不见底的巨大洞口赫然在目！洞口边缘的泥土和岩石呈现出被高温熔融又迅速冷却的琉璃状。洞口深处，幽绿色的、如同无数细小复眼汇聚的光芒忽明忽灭，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越来越响亮的金属刮擦和嗡鸣声！洞口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尚未完全被拖入洞中的“残渣”——几具被啃噬得只剩下森森白骨和残破皮甲的尸体，看样式是附近郡县派出的斥候；几头大型野猪的残骸，血肉被剥离得异常干净，骨头上有清晰的、细小而密集的啮齿状咬痕；甚至还有一些锈蚀的农具和青铜器碎片，都被啃咬得坑坑洼洼！
它们在进食！在疯狂地吞噬一切富含金属和有机质的物体，为即将到来的杀戮积蓄能量！
司通悄无声息地潜行到洞口边缘，向下望去。眼前的景象让它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洞口之下并非垂直的深渊，而是一个被硬生生掏空、四通八达的巨大地下巢穴！岩壁上布满了被高温钻探出的、光滑的圆形孔洞。无数只青铜巨蚁在其中高速穿梭！它们最小的也有猎犬大小，最大的几头堪比牛犊！青铜色的外骨骼在幽绿光芒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复眼如同镶嵌在金属头颅上的绿宝石，散发着无情的凶光。巨大的、如同铁钳般的口器不断开合，喷溅出带着腐蚀性的粘液。它们的节肢末端是锋利的金属尖刺，每一次移动都在坚硬的岩石上留下深深的刻痕。整个巢穴充斥着令人作呕的金属腥气、酸腐味和那永不停歇的、令人疯狂的嗡鸣！
蚁群的核心，一只体型格外庞大、腹部如同巨大熔炉般鼓胀着幽绿光芒的蚁后，正匍匐在巢穴最深处。它周围，无数工蚁正将刚刚拖拽下来的尸体、金属碎片，甚至是大块的矿石，塞进它那不断蠕动的、布满管状吸盘的口器中。蚁后的腹部随着吞噬，幽绿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起伏，每一次明灭，都有一股更强烈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刺激着整个蚁群更加疯狂地躁动！
它们即将倾巢而出！目标直指巨鹿城！
时间不多了！司通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它深吸一口气，体内那缕由“赤道吐纳术”艰难积攒的暖流瞬间被点燃！肌肉纤维在能量的冲刷下发出细微的爆鸣，骨骼密度在神王血脉的催动下急剧提升！它不再是那只在崂山石上吐纳的猞猁，而是短暂地找回了属于尼巴鲁神王之子的凶悍！灰白的皮毛在黑暗中仿佛镀上了一层流动的微光。
它没有发出任何警告，如同最致命的幽灵，从洞口边缘一跃而下！目标直指那头正在疯狂进食、毫无防备的巨型工蚁！
噗嗤！
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工蚁复眼与坚硬头甲连接处的缝隙！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青铜外甲，在司通灌注了神王血脉能量的爪尖下，如同腐朽的皮革般被轻易洞穿！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绿色“血液”和破碎的晶体状复眼组织猛地喷溅出来！那工蚁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金属摩擦般的嘶鸣，庞大的身躯便轰然倒地，六条金属节肢剧烈地抽搐着。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冰块！整个巢穴瞬间炸开了锅！无数幽绿的复眼齐刷刷地转向司通坠落的方向！刺耳的警报嗡鸣声瞬间拔高到顶点，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脑海！
司通毫不恋战，一击得手，借着下坠之势在岩壁上猛地一蹬，身体如同弹丸般射向另一侧的通道！几只反应稍慢的巨蚁被它矫健的身影掠过，锋利的爪尖在它们相对脆弱的关节连接处留下深可见骨的撕裂伤！绿色的“血液”和断裂的金属线缆四处飞溅。
“嘶嘎——！”
愤怒的嘶鸣响彻洞穴。无数巨蚁如同青铜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的孔洞中涌出，朝着司通疯狂扑来！巨大的口器开合，喷吐出带有强烈腐蚀性的酸液，如同绿色的毒雨般笼罩下来！司通将猫科动物的敏捷发挥到极致，在狭窄的通道和嶙峋的岩石间辗转腾挪，每一次跳跃、每一次折返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酸液和挥舞的金属巨钳。爪牙与青铜甲壳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和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绿色的粘液和破碎的金属碎片沾满了它的皮毛，带来灼烧般的刺痛。
它的目的不是杀戮，而是破坏！是延缓！它利用自己对能量节点的敏锐感知，在高速移动中，锋利的爪子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狠狠撕裂那些暴露在外的、连接着巨蚁肢体的能量管道！或是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些支撑着关键通道结构的、被巨蚁分泌物侵蚀过的岩柱狠狠撞断！
轰隆！
一根粗大的岩柱在司通的撞击下崩断倒塌，碎石如雨落下，瞬间堵塞了一条通往巨鹿方向的宽阔主通道，将汹涌而来的蚁潮暂时阻隔！
轰隆！轰隆！
更多的支撑结构在司通的破坏和蚁群的疯狂冲击下摇摇欲坠。整个地下巢穴剧烈地震颤起来，大块大块的岩石从洞顶剥落，砸在下方的蚁群中，引起一片混乱和嘶鸣。
暂时延缓了！司通喘着粗气，躲在一块崩落的巨石后面，舔舐着前爪上一道被酸液腐蚀的伤口。金色的瞳孔扫视着混乱的巢穴。蚁群被突如其来的坍塌和袭击打乱了阵脚，暂时陷入了混乱，那头巨大的蚁后也被惊动，发出更加尖锐的嗡鸣，似乎在重新集结和调整。但这争取到的时间极其有限！一旦蚁群重新组织起来，或者找到新的路径，巨鹿城依旧难逃被金属狂潮淹没的命运！
必须让张角停下！必须毁掉那块石板！这是源头！
趁着蚁群混乱的间隙，司通如同鬼魅般冲出崩塌的巢穴，将身后那令人疯狂的金属嗡鸣和幽绿光芒甩开，以最快的速度再次潜入巨鹿城。
城内的气氛更加诡异。白日的狂热并未完全消退，反而沉淀为一种压抑的、令人不安的躁动。街道上巡逻的“黄巾力士”明显增多，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却异常凶狠，头上裹着黄色的布条，手持简陋的武器，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劣质草药焚烧后的呛人烟气，混杂着汗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铁锈般的淡淡腥气——那是纳米机器人在大量人体内活跃代谢后散发出的、微不可察的金属离子气味。
司通循着那熟悉的尼巴鲁能量波动，轻易地找到了张角所在的核心区域——一处被临时征用的、原本属于当地豪强的深宅大院。宅院内外戒备森严，黄巾力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这对于一只在黑暗中潜行的猫来说，形同虚设。它轻盈地跃上高墙，沿着屋脊的阴影无声潜行，最终落在一处灯火通明的正堂屋顶。
透过瓦片的缝隙，它看到了张角。
他正独自一人待在堂中，背对着门口。那件土黄色的麻布长袍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更加破旧。他佝偻着背，肩膀微微颤抖，正对着那张巨大的、铺在桌案上的兽皮地图比划着什么。地图上，用朱砂粗糙地画着许多箭头和圆圈，代表着“三十六方”渠帅的势力范围。然而，吸引司通目光的，并非地图，而是张角手中紧握着的东西——那块尼巴鲁石板！
石板此刻并未激活，如同一块死气沉沉的黑色墓碑。但张角枯瘦的手指却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它光滑冰冷的表面，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全部力量的源泉。烛光将他佝偻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扭曲而巨大，充满了不安和一种病入膏肓的偏执。
司通悄无声息地从屋顶的气窗滑入，落在厚重的帷幕阴影中。它需要一个警告，一个足够震撼、让这个被狂热和恐惧支配的病人明白大祸临头的警告！
它的目光扫过桌案。上面散乱地放着一些朱砂笔、竹简，还有几张画着诡异扭曲符号的黄纸——那是张角用来“画符”的载体。司通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它如同真正的幽灵般滑到桌案之下，然后猛地窜出！
嗤啦！
锋利的爪尖在寂静的堂中划过，发出刺耳的撕裂声！那几张摊开的、画着扭曲符号的黄纸，瞬间被撕得粉碎！纸屑如同黄色的蝴蝶，在烛光中纷飞飘散！
同时，司通的右爪狠狠拍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它凝聚起体内残存的神王之力，灌注于爪尖！嗤嗤嗤——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中，坚硬的地砖上，瞬间出现了一幅由深刻爪痕构成的图案！
那并非汉字，也非任何人类已知的符号！那是尼巴鲁的星图标记！一个巨大、扭曲、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符号——代表着“毁灭”、“清除者”以及“蜂群来袭”！旁边，还用几道凌厉的爪痕，勾勒出一只巨大、狰狞、复眼闪烁着幽绿光芒的金属蚂蚁轮廓！
“谁？！”张角被身后的异响惊得猛地转身，蜡黄的脸上毫无血色，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眼神惊恐而狂乱！他看到了地上纷飞的黄纸碎片，更看到了地砖上那幅散发着冰冷、非人气息的诡异爪痕图案！那狰狞的巨蚁图案，如同噩梦中的景象，狠狠刺入他的眼帘！
“妖……妖猫？！”张角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急剧收缩！他认出了司通！在崂山采药老人身边惊鸿一瞥的灰影，在巨鹿城人群中一闪而过的幽灵！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幅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爪痕星图，又猛地抬头看向阴影中那双在黑暗中燃烧着冰冷金色火焰的猫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不是神使！这是妖孽！是来破坏他黄天大业的邪祟！
“来人！有妖猫作祟！快抓住它！碎尸万段！”张角发出凄厉的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他几乎是本能地、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中冰冷的石板，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护身符！
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刃碰撞声瞬间从门外传来！
司通最后看了一眼张角那张被恐惧和疯狂彻底扭曲的脸，又看了一眼他怀中紧抱的、如同毒瘤般的石板。警告无效。这个人，已经被虚幻的力量和极致的恐惧彻底吞噬，听不进任何理智的声音了。
它不再停留，在黄巾力士破门而入的瞬间，化作一道灰影，闪电般从气窗窜出，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身后，只留下张角歇斯底里的咆哮和力士们混乱的搜索声。
阻止蚁群失败了。警告张角也失败了。司通伏在巨鹿城最高的望楼阴影里，金色的瞳孔冰冷地遥望着北方。它知道，那青铜色的死亡洪流，终究会碾碎一切阻碍，抵达这里。而它所能做的，只剩下等待，并在那毁灭性的碰撞中，寻找最后一丝摧毁石板的渺茫机会。
时间在焦灼中流逝。巨鹿城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在狂热信仰和死亡威胁的双重挤压下，濒临爆炸。终于，张角裹挟着数十万被“神迹”和绝望点燃的信徒，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出了巨鹿城！黄色的头巾汇成一片汹涌的怒涛，简陋的武器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狂热的呐喊声震天动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他们如同扑火的飞蛾，向着腐朽的汉室统治中心，向着他们认为的“苍天”象征，席卷而去！
司通无声地尾随着这庞大而混乱的军团。它看到那些被“符水”暂时压制了病痛的信徒，在长途跋涉和恶劣环境下，病情迅速恶化复发，却依旧被狂热驱使着向前；看到队伍后方，开始出现零星的、行动怪异、眼神涣散的士兵——那是纳米机器人过度活跃或失控的征兆！而它最警惕的，是张角乘坐的那辆简陋的牛车。他像捧着命根子一样，紧紧抱着那块用兽皮包裹的尼巴鲁石板，蜡黄的脸上病态的潮红越来越重，眼神时而狂热时而涣散，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与手中的“天书”进行着某种外人无法理解的交流。
与此同时，在黄巾大军西北方向，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能量波动，正如同席卷一切的沙暴，以惊人的速度迫近！冰冷、坚硬、带着金属摩擦的死亡嗡鸣，已经隐隐穿透了喧嚣的人声，传入司通敏锐的耳中！青铜巨蚁的集群，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终于追上了移动中的“灯塔”！
终于，在颍川郡的长社（今河南长葛东北），黄巾主力被汉廷左中郎将皇甫嵩率领的精锐官军团团围困。黄巾军依草结营，连绵十余里，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外强中干，内部疫病蔓延，混乱不堪。
皇甫嵩不愧为汉末名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黄巾军的混乱和营地依草而建的最大弱点。在一个风向有利的夜晚，他下达了决战的命令。
“举火！”
随着皇甫嵩一声令下，无数浸透了油脂的火把被官军奋力掷出！如同漫天坠落的流星，狠狠砸向黄巾军连绵的草营！
轰！呼啦——！
干燥的草料和营帐瞬间被点燃！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烈焰如同苏醒的赤色巨龙，以燎原之势疯狂蔓延！眨眼之间，整个黄巾军大营陷入一片滔天火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凄厉的惨嚎声、绝望的哭喊声、木材燃烧的爆裂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人间地狱的悲歌！
黄巾军彻底崩溃了！无数头裹黄巾的信徒如同没头的苍蝇，在火海中奔逃、践踏、哀嚎。烧焦的尸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兵败如山倒！
就在这绝望的炼狱中心，张角的牛车被亲兵死死护在中间。他惊恐地看着四周吞噬一切的烈焰，看着如同割麦子般倒下的信徒，看着那象征着他“黄天大业”的军队在烈火中土崩瓦解！极致的恐惧和失败带来的疯狂瞬间淹没了他！
“不——！黄天！助我！”张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猛地扯开包裹石板的兽皮，将那冰冷的黑色石板高高举起！他蜡黄的脸上青筋暴起，深陷的眼窝中迸射出最后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疯狂光芒！他枯瘦的手指不再模仿符号，而是如同濒死野兽的爪子，在石板光滑的表面毫无章法地、用尽全身力气地狠狠抓挠、拍打！他要力量！要扭转乾坤的力量！要焚尽眼前一切敌人的力量！
嗡——！！！
石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的幽绿光芒！这一次，光芒没有形成星图，而是在张角头顶上方瞬间凝聚、展开！一层半透明的、如同巨大肥皂泡般的能量护盾凭空出现，将他和周围一小圈核心亲兵笼罩在内！肆虐的火焰舔舐到这层护盾上，如同遇到无形的墙壁，竟被硬生生阻隔在外！
“神佑！神佑黄天！”幸存的亲兵发出劫后余生的狂热呐喊。
然而，司通的金色瞳孔却看到了更恐怖的景象！那层看似保护的能量护盾，正疯狂地抽取着……生命力！不仅仅是周围火焰的热能，更在疯狂抽取护盾范围内每一个活人的生命精元！那些亲兵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痛苦和肉眼可见的干瘪！他们的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褶皱，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白！他们的生命力正被那层护盾强行抽走，转化为维持其存在的能量！
更可怕的是，随着张角绝望的抓挠拍打，石板的能量输出彻底失控！幽绿的光芒剧烈地闪烁、扭曲！一股狂暴的能量乱流以石板为中心，如同无形的冲击波般向四面八方横扫！所过之处，那些被纳米机器人改造过或影响过的黄巾士兵，身体瞬间发生了恐怖的畸变！有的肌肉疯狂膨胀撑破皮肤，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有的肢体溶解成粘稠的液体；有的则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般瞬间化为干尸！整个黄巾军大营的混乱瞬间升级为一场由外星科技失控引发的、活生生的血肉地狱！
“停手！你这疯子！”司通在心中怒吼！它不能再等了！那块石板必须被摧毁！现在！
它从藏身的阴影中猛地窜出，如同扑向太阳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那被能量护盾笼罩的、如同地狱核心的牛车！金色的瞳孔死死锁定张角手中那疯狂闪烁的幽绿光源！
刺眼的护盾光芒灼烧着它的皮毛，狂暴的生命力抽取让它感到一阵阵眩晕！但它不管不顾！它调动起体内每一丝残存的神王之力，灌注于四肢！它要跃上那牛车！用爪子！用牙齿！也要将那祸根撕碎！
就在它的前爪即将触及那狂暴的能量护盾边缘的刹那——
轰隆隆！！！
原本被火光照亮的夜空，骤然被一道撕裂苍穹的、惨白刺目的巨大闪电彻底点亮！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几乎在同一瞬间炸响！仿佛整个天穹都被这一道怒雷劈开！
这并非自然雷电！而是司通在冲向毁灭的瞬间，以自身残存的神王血脉为引，以强烈的毁灭意志为号，强行沟通了天地间游离的电荷！它将自己化作了引雷针！
那道蕴含着天地之威的恐怖闪电，如同天神掷下的审判之矛，精准无比地、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劈在了张角高举的尼巴鲁石板上！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响起！
刺眼的雷光与狂暴的幽绿能量轰然对撞！爆发出足以瞬间致盲的强光和无形的冲击！张角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极致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巨锤击中，连同他手中的石板一起，被狠狠地从牛车上炸飞出去！那层抽取生命的护盾如同肥皂泡般瞬间破灭！
光芒散尽。
牛车已成焦黑的碎片。张角躺在数丈外的焦土上，浑身冒着青烟，半边身体焦糊，怀中的石板跌落在地，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中心处更是被击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边缘的裂口呈现出高温熔融后又迅速冷却的琉璃状。原本流转的幽绿光芒彻底熄灭，只留下死寂的焦黑。孔洞深处，依稀可见复杂精密但已彻底烧毁焦糊的电路结构。
噗通。
司通也从半空中重重摔落在地，距离那报废的石板不过几步之遥。它浑身焦黑，漂亮的灰白毛发大片卷曲脱落，露出下面被灼伤、皮开肉绽的皮肤。口鼻中溢出带着焦糊味的鲜血。体内那缕由吐纳术积攒的暖流彻底枯竭，盘古锏碎片的刺痛感也微弱到几乎消失。极致的虚弱和剧痛如同潮水般将它淹没。它艰难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黯淡无光，看着那块终于被摧毁的祸根，又看了看远处火海中依旧在持续的人间惨剧和开始四散奔逃的汉军与黄巾残兵。
结束了……暂时结束了。
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重伤濒死的残躯，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爬离这片散发着焦臭、血腥和金属腥气的炼狱。身后，是皇甫嵩指挥的官军开始收割战场的喊杀声，是黄巾军彻底崩溃的哀嚎。
它爬进一片远离战场的乱葬岗，污秽的泥泞和腐烂的气息包裹着它。它蜷缩在一具半掩的、不知名的尸骸旁，用粗糙的舌头，一下，一下，艰难地舔舐着前爪上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每一次舔舐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和一阵阵眩晕。意识在剧痛和虚弱的撕扯下，渐渐模糊。
就在它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深渊时，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脉动，如同黑暗中的一缕星光，穿透了无边的痛苦和疲惫，轻轻触碰了它的灵魂。
那脉动……温暖，厚重，带着大地般的包容，又蕴含着星辰般的锐利。
是盘古锏！
是深埋地脉的、盘古戬牺牲意志的碎片！在它最虚弱、最濒临崩溃的时刻，跨越了千山万水，用它最后残存的一丝力量，温柔地……回应了它的守护。
一滴混着血污的泪水，从司通焦黑的眼角滑落，滴入身下冰冷的泥泞中。它用尽最后的意识，循着那脉动的方向，将残破的身躯蜷缩得更紧。然后，彻底沉入了无梦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