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校长室内就安静了下来。
办公桌后，张泉的视线在李灵冰和洛时鸢身上反复来回，带着仿佛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没有再开口，只是十指并拢，等待着眼前的二人做出回应。
另一边，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沉重气氛，李灵冰放在大腿上的双手下意识揪紧，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天晚上？”洛时鸢率先开口，打破了空气中积压的寂静。
“不知道张校长说的‘那天晚上’，具体是指哪一部分？”她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轻抿一口：
“如果是前一天晚上的事，我相信在新闻里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有人陷害林溯同学，招致其失控，而我们洛家及时开展救援，把人员伤亡降到了最低——更多的事情，我们也并不清楚。”
必须承认，这是次相当冷静的回击，一下子就把话题引到了另一个层面。
坐在一旁的李灵冰嘴角紧抿，大气不敢喘一个，只能默默听着二人针锋相对的对峙。
“不错，不错......”张泉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愈发锐利起来。
“对于林同学的失控，我很高兴听到她最后没有出什么事——哎呀，这也多亏了洛家出手及时。”
紧接着，他伸出一只手，看似随意地从眼前的文件山里抽出一份，若有其事地念了起来。
“现场的分析报告、新人类平等机构不怀好意的确凿证据...真是令人惊叹的反应速度。看来，针对那个最近兴起的、有些麻烦的组织，洛家似乎和我们学院一样上心？”
“哦？真是没想到，学院居然也对新人类平等机构上心吗？”听言，洛时鸢挑了挑眉，语气中带上一丝轻蔑。
“直到学生完全出事，被送入医院后才终于有动作。我还以为，校方原本打算置之不理呢。”
“——？！”李灵冰猛地转过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此刻一脸平静的洛时鸢。
她刚刚这是...当着一个有S级实力的校长的面，毫不留情地怼了学院，说他们办事不力吗？
就算洛家的实力再怎么强，这未免也太敢说了吧？！
另一边的张泉自然也意识到了这句话中毫不遮掩的攻击性，他的金眸眯成一条缝，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冷意。
刚刚因对话而稍有缓和的气氛，此刻再次降到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冰点。
“...的确，”许久，张泉低下头，啜饮了一口茶。
“必须承认，是我们面对舆论和外界威胁时，没能及时担起责任，才让学生落入了险境之中。对此，我深感抱歉。”
张泉耸耸肩，把那沓资料重新放回到文件堆里，再度恢复了那副轻松的模样。
“不愧是洛家千金，语言都如此犀利。”他轻笑一声，视线突然射向一旁正襟危坐的李灵冰。
“那么——李灵冰同学，你们在到达现场时，有没有见到那么一位...喜欢穿黑色衣服，还会耍空间把戏的家伙？”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李灵冰心底一颤，身体顿时变得僵硬了许多。
就连特征都描述得如此清楚...毫无疑问，对方是在问“影”的事！
“我们的确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她在脑海里飞速组织语言，略显艰难地开了口。
“对方当时似乎...正准备对刚刚脱离危险的林溯和江墨使用某种装置，而在被我们打断后，她就立刻逃走了。”
“嗯...被阻止后就立刻逃走了？”张泉手指轻敲桌面，似乎在细细咀嚼这句话的分量。
“据我所知，那个...麻烦小姐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仅凭两位b级和c级异能者的实力...恐怕有些难以应付吧？”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再清楚不过——张泉认为仅凭她们二人目前登记的异能水平，根本不足以击退“影”！
“张校长的意思是，怀疑我们和那个组织串通一气，同流合污？”
还没等李灵冰做出反应，洛时鸢冰冷的声音就从她身侧传来，打断了似乎还想问些什么的张泉。
“当时对方背对我们，正一心一意地盯着目标，这恰好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她冷静开口，声音中不带有一丝温度。
“至于对方无心恋战，立刻离开现场的原因...或许只是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罢了。如果仅凭这种事情就怀疑我们的话——”
她拖了个长音，没有继续说下去，看向张泉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
与此同时，张泉脸上的笑容仍未褪去，只是直勾勾盯了回去。二人的视线就这样在半空中交错，仿佛碰撞出了无形的火花。
就在气氛变得愈发沉重的下一刻——
张泉忽然咧嘴一笑，右手一挥，桌上的两份文件飘至空中，一路飞到了茶几旁的二人面前。
“抱歉，是我失礼了，作为校长，我应当信任自己的学生才对。”办公椅缓缓旋转，张泉又变成了最初背对着门口的样子。
“还请二位签署这份保密协议。记住不要泄露今天谈话的内容，以及那个麻烦小姐的相关情报——我们干脆就称呼她影吧，这样你们也更舒服些，不是吗？”
这样更...舒服些？李灵冰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是什么意思？
她们刚刚的叙述，乃至新闻的报道中，都从未透露过“影”的代号。但对方却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甚至强调了“这样她们更舒服些”。
难道，他已经知道她们二人保留了那场森林考核时留下来的，本不应有的记忆吗？
就在这时，一阵力道从她手上传来，李灵冰浑身一颤，这才意识到是洛时鸢握紧了自己的手。
“签吧。”她将一支笔推到李灵冰身前，轻声开口道。
李灵冰也不敢多想，只是内心忐忑地接过笔，飞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辛苦二位跑一趟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林溯同学已经转回学院医疗中心，你们可以抽空去探望一下。”
随着合同飞回到办公桌前，张泉的声音也轻松了不少。
“噢...对了，直接推门出去就好，回去的路就不用传送装置了——毕竟那东西用着很不舒服，对吧？我也不太喜欢。”
“多谢校长关心。”
洛时鸢没有回头，落下这样一句客套话后就拉起李灵冰，飞快离开了办公室。
她的步伐很快，脸色却有些冷峻——李灵冰能感受到，洛时鸢的手心一片冰凉。
待二人终于走到建筑外，来到异能学院那熟悉的大路上后，李灵冰才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他...真的相信我们说的吗？”
“相不相信并不重要，不论是他，还是我们，都知道彼此有所保留。”
一阵轻风迎面吹来，为二人带来了久违的新鲜空气。
洛时鸢意味深长地回望一眼身后的建筑，沉声开口：
“但至少，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部分‘真相’。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