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车内。
洛时鸢已经将靠枕压在手下,一下下轻轻敲击的节奏几乎要与李灵冰那有些加速的心跳趋于同频。
窗外,在愈发阴暗的天空下,城市的轮廓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显得有些压抑和陌生。
“风暴的...中心。”李灵冰细细品味着洛时鸢方才的话语,对此行的目的地多了几分担心。
前世,她不过是这场风暴边缘的看客,虽瞥见过其中的一角,却从未真正被卷入其中。
如今,她将以被这些人唾弃的“异类”身份踏入其中。
“......但是,洛时鸢说的没错。”
想要解决问题,首先就要找到问题的根源。
她之所以说“没有自我澄清的义务”和“不想趟这趟浑水”,恐怕只是因为觉得过于低效罢了。
“真是...所有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呢。”她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洛时鸢,在心底嘀咕了一声。
令人安心的是,对方至少没有命令司机直接冲进最混乱的那些街区。
一段时间后,车辆平稳地驶入城市边缘一个相对空旷的广场区域,速度逐渐放缓,但并没有停下。
透过略微发暗的车窗,李灵冰远远瞥见了人头攒动的广场中心。
那远非前世模糊记忆中所能比拟的规模。
黑压压的人群举着各式各样的标语牌,声势无比浩大,几乎要把其中几家店铺淹没。
附近,几家临街店铺的橱窗已经被砸得粉碎,像是被野兽撕咬过的伤口。
与车站不同,这里的安保力量似乎已经完全放弃外围,转而龟缩进了仅存的几间还算安好的商铺内。
只不过,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之下,他们的守卫看来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怎么会这样...规模比前几天还要大了很多。”
“说不定只是前几天没让我们碰上罢了,再说...车站那里的规模也不算小。”
就在她们交谈的这段时间内,车辆已经离开抗议者最多的区域,拐入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角落。
“就这里,靠边停吧。”她轻声吩咐道,把碍事的靠枕顺手丢到了后边的角落。
车子稍微兜了个圈子,最后在一处无人的角落停下,熄火。
“下车吧,”洛时鸢率先推开车门,动作干净利落,“不过在那之前——”
她突然停住,从随身的挎包里精准地摸出一副墨镜,紧接着又不由分说地把一顶深色鸭舌帽扣在李灵冰头上,帽檐压得格外低。
“如此惹人注目的小女仆,可要做好伪装工作啊。”
“......”李灵冰下意识地低头,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即便戴上了墨镜和帽子,身上异能学院的制服依旧无比显眼。
既然那些人能够组织起如此大规模的游行,李灵冰不认为他们会连一个校服都认不出来,就这样走进去岂不是等于活靶子吗?
似是看出来她心底的疑惑,洛时鸢已经绕到了车后。
她“啪”地一声打开后备箱,里面赫然整齐叠放着几件款式普通,颜色低调的运动服。
“虽然不是什么高级货,但也勉强能应付一下。”她随手挑出一件深灰色的带帽外套,递给了李灵冰。
看着那些质感明显并不普通的“普通”衣物,李灵冰默默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吐槽。
好吧,洛家大小姐眼中的“低调”标准,显然和她有着天差地别。
她接过外套,迅速用后备箱里的剪刀剪下吊牌,把它套在了身上,动作带有几分笨拙。
谢天谢地,由于异能特性,她并不会感到非常热。不然如果在夏天捂得如此严实,那对她而言无异于酷刑。
此时此刻,李灵冰比任何人都要庆幸自己是一位异能者。
客观来讲,她无意识间在体表生成的恒温区几乎救了她的命。
另一边,洛时鸢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金眸中闪过一丝满意:
“勉强过关。不过记住,一定要低着头,不要和任何人对视,那群家伙找麻烦的能力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与刚刚不同,她的语气异常严肃,不再带有任何戏谑。
在洛时鸢的带领下,二人如同先前离开车站时那般,迅速融入了小巷里的黑暗。
只不过这一次,她们要做的是汇入人群。
托洛时鸢那些伪装工作的福,这并没花多少功夫。很快地,她们就进入到了外围的抗议人流内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躁动的气息。
远处人群的呐喊声,时不时传来的玻璃碎裂声,还有隐约的叫骂声...它们交织成一片,一下下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李灵冰紧紧攥住洛时鸢的手,一刻都不敢放开,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在这混乱的人群里迷路,被吞噬。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身边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有愤慨的年轻人、冷眼旁观的中年人...甚至还有一些面带几分愁容的老年人。
在如此庞大的人群之中,李灵冰只觉一股庞大而混沌的恶意扑面而来,压得她一时之间有些喘不过气。
“他们...真的都这么恨我们吗?”
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时,她忍不住低声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颤抖。
被煽动的队伍人群如此庞大,她们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解决这场迫近的危机?
“恨?”洛时鸢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李灵冰能够听见:
“或许,但更多的是恐惧,不满...以及被煽动起来的狂热。”
她的视线依次扫过附近的人群,最后定格在了广场边缘一个临时搭建的简陋演讲台上。
一个穿着廉价西装的男子站在上面挥舞手臂,唾沫横飞,手中的喇叭传达着扭曲的声音:
“看看那群‘特权人士’!他们仗着自己特别,就肆意享受着高高在上的特权...还有那些对他们献媚的店铺,他们更是异能者们的帮凶!”
他每喊一句,台下就爆发出新一轮的狂热应和,声浪一波接着一波。
“煽动者......”李灵冰喃喃自语道,这还是她第一次目击到这群人的演讲。
“看,不止他一个。”洛时鸢拉着李灵冰,躲到了一旁的巷子内,“注意那边那些在边缘游走的人。”
李灵冰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发现了几个看似正在维持秩序,实则在交头接耳,时不时还传递几个东西的人。
无一例外地,他们都身着与夏季完全不符的巨大斗篷。
“毫无疑问,就是那群家伙——新人类平等机构的手下在控制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