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已成坚稳后方,接下来,该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风起云涌的朝堂了。
李洛薇抓住这难得的安稳,将商业触角敏锐地伸向了更为繁华的晏城。承运商行的旗帜在晏城码头上空猎猎作响,承运商行也随之远播。
姜玖璃收到小黑信报:
铄国,这个在铁腕枭雄凛萧溯风统治下蛰伏多年的北方强国,近几年厉兵秣马,势力急剧膨胀。凛萧溯风以代理国政之名,行扩张之实,已接连吞并周边数个弱小邦国,其铁骑扬起的尘沙,终于逼近了大黎的边境线。朝堂之上,再也无法忽视这头已然亮出獠牙的北方苍狼。
风渐起,卷过黎昭皇城巍峨的宫墙,带来边关铄国铁骑扬尘的讯息,也吹动了朝堂之上暗流汹涌的权欲。大黎皇帝姜仲宸欲建新军以御外侮的旨意,如同一块鲜美的肉饵,瞬间引来了太子与成王这两条潜龙最激烈的争夺。
成王府,书房内。
“殿下,新军统帅之位,我们志在必得。”幕僚躬身道,“我们在兵部、户部皆有安排,粮草器械、人员调配,皆可占得先机。”
成王姜玦负手立于窗前,嘴角噙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本王这位皇兄,难以琢磨,此次,断不能让他再分一杯羹。”
然而,成王并不知道,他自以为缜密的布局,其核心弱点与关节点,正通过一条绝密的渠道,源源不断地流向云州。
云州至大黎的秘密信道上,快马驰骋不息。每一封看似寻常的家书或商函之中,都可能藏着姜玖璃用特殊药水书写的密信。这些信息,经由她绝对信任的渠道,最终送达谢翎手中。
在深夜的油灯下,谢翎小心翼翼地用特殊药水显印出密信上的字迹。字迹清隽,是姜玖璃的手笔,内容却凌厉如刀——
“成王意图举荐其舅父、贪墨军饷有旧案的武卫营统领张威,为新军之帅,以此为踏板,实际掌控新军。”
“户部侍郎赵汝明,成王之人,已暗中截留部分新军专项拨款,欲以此掣肘太子可能举荐之人。”
“成王与吏部中人密会,计划在基层将领选拔中,安插七成以上亲信…”
一条条,一件件,将成王的势力网络、人员安排、资金动向,甚至他们准备在朝会上发难的时机与说辞,都清晰地剖析在谢翎面前。
谢翎眸色深沉,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他迅速将这些情报消化、整合,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将其“不经意”地透露给太子。
下朝后,他“忧心忡忡”地向太子提起:“殿下,臣近日听闻武卫营张统领似在积极走动,恐对新建骑兵统领一职有意。只是…张统领当年在西北的旧案,若被铄国探知,恐于我军威信有损。”
太子姜珏闻言,眼神微凝。
太子找户部的人在核查户部账目时,“偶然”发现了那笔被截留款项的蛛丝马迹。
并在吏部拟定将领名单时,姜弘毅依据谢翎提供的“风向”,精准地驳回了数个成王安插的关键人选,换上了更为中立或倾向于东宫的干才。
太子姜珏起初对谢翎还存有几分疑虑,但每一次,谢翎提供的信息都得到了验证,每一次依据信息做出的决策都精准地打在成王势力的七寸之上。看着成王一派在朝堂上从最初的咄咄逼人,到后来的措手不及、节节败退,太子心中的疑虑渐消,信任与倚重与日俱增。
最终决定性的那场御前辩论,围绕着新军主帅的人选与筹建方案展开。
成王一方率先发难,引经据典,力荐张威,并抛出看似完美的筹建方案。
太子姜弘毅成竹在胸,待成王一方陈述完毕,他才缓缓起身,先是肯定了皇弟为国举贤的“热心”,随即话锋一转:
“然而,张威将军…多年前在西北克扣军饷、以致边军哗变之事,虽说已过去多年,但若由其执掌新军,恐难以服众,若传至铄国,更成笑柄。此其一。”
他目光扫过脸色骤变的成王和户部侍郎赵汝明,继续道:“其二,新军筹建,款项乃重中之重。然臣核查户部账目,发现竟有三十万两专项拨款去向不明,不知赵侍郎作何解释?”
“其三,吏部所拟将领名单,其中多人履历颇有疑点,或能力不足,或曾有劣迹,如此人选充斥新军,如何能担起抵御外侮之重任?”
太子每说一条,成王的脸色便白上一分。这些皆是他们精心掩盖的命门,此刻却被太子毫不留情地当众揭开,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高坐龙椅的皇帝姜仲宸,脸色逐渐沉下。他或许乐于见到儿子们竞争,但绝不能容忍为了私利而损害国本。
最终,皇帝乾纲独断,采纳了太子举荐的、更为持重且与两派牵扯较少的老将为主帅,并将新军的筹建、指挥之权全权交由太子负责。同时,下旨严查户部款项亏空及将领选拔不公之事,成王一派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经此一役,太子大获全胜,不仅掌握了未来与大黎命运休戚相关的强军,更在与成王的斗争中取得了压倒性优势。而他在心中,已将谢翎的地位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事后,东宫设宴,仅有寥寥数名心腹在场。
太子亲自为谢翎斟酒,拍着他的肩膀,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激赏与亲近:“谢卿,此次若非你深谋远虑,洞察先机,本王断难如此顺利!你身在曹营心在汉,甘冒奇险,此等忠义与才智,实乃国之栋梁!从今往后,你之事,即本王之事!重建谢家军一事,本王定倾力助你!”
太子力排众议,鼎力支持他重建谢家军。一时间,谢翎之名响彻黎昭,他以弱冠之龄,官拜镇国将军,手握重兵,成为了大黎最耀眼也最年轻的军界新贵,风头无两。
书房内,炭火噼啪。姜玖璃放下手中密信,信上是谢翎熟悉的笔迹,除了简略提及朝中局势,更多是隐晦的关切与……一封来自李川的家书。
“老大,年底我要成亲了,是朝城女子,盼你归来,喝一杯喜酒。”——李川。
冰冷的谋算与尘世的温情,在这封信中奇异地交织。姜玖璃清冷的眼眸中,漾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暖意。李川,那个勇猛果敢的男子如今也要成家了。
几乎是瞬间,她便做出了决定。
“明日备马我要去朝城过年!”她起身,声音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与开心。
李沐白一直在旁安静处理文书,实则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表情从冷漠到平静到开心。烛光下,他绝美的面容带着几分易碎的朦胧。他放下笔,走到她面前,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和谢翎一起?”他问,声音低沉。
姜玖璃系披风的动作未停:“是。李川要成亲了我得回朝城一趟。”
李沐白沉默片刻,那双曾让刘姨娘畏惧的深邃眼眸,此刻却流露出一种被遗弃般的孤寂。
“所以,这偌大李府,这云州城,到头来,仍只是我孑然一人。”他自嘲地笑了笑,“年底了,别人家团圆喜庆,我这里却连个能说句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你走了,这年,怕是更冷了。”
姜玖璃系带子的手微微一顿。“那不是还有阿哲陪你……”她看着他像只被遗弃的小狐狸,眼神里充满委屈,话便梗在嘴里。
李沐白趁势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而且,夫人莫不是忘了?你答应过我,要与我一同去寻访那位隐居山野的穆太傅。当年丞相舞弊案,线索指向他,或许只有这位历经两朝风浪的老者,才知晓其中真正的关窍与来源。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东宫案?”
他句句在理,字字戳心,将公事私情揉在一起,让她无法轻易拒绝。
姜玖璃抬眼,对上他隐含期待与执拗的目光。
她沉吟片刻。穆太傅的确关键,李沐白的仇要报,她的棋局也需要更多的真相来填充。而朝城,此刻正是风暴中心,带他回去,或许……另有用途。
“阿哲,给你家公子收拾行装。”她最终松口,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做出了让步,“你我同行,前往朝城。”
李沐白眼底瞬间闪过一抹得逞的亮光,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快得让人捕捉不及。他唇角微勾:“好。”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无声地覆盖着庭院的青石板路。
一辆看似普通却内藏坚固的马车,很快驶出李府,碾过初雪,消失在通往朝城的官道尽头。车帘晃动间,隐约可见车内相对而坐的两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