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扰商队的小麻烦被一个小乞儿轻松解决,白管事心情大好,再看姜玖璃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欣赏和探究:“小娃娃,你小小年纪倒是有些本事。就你们这几个孩子?这是要去哪儿?”
姜玖璃知道关键时刻来了。她抬起头,眼神坦诚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助:“回老爷话,我们都是……从北边逃难出来的,家都没了。想去岷山那边投奔远亲,求条活路。路途遥远,我们……我们什么都能做,砍柴、打水、喂马、收拾货物……只求老爷能让我们跟着商队走一段,给口吃的,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成!我们绝不添麻烦!”
她身后,那些孩子们也都眼巴巴地望过来,眼神纯净又可怜。
白管事打量着这群孩子,虽然瘦弱,但眼神清亮,看起来也机灵。商队长途跋涉,也确实需要些人手打杂,这些孩子不要工钱,只要口饭吃,倒是划算。尤其是眼前这个说话条理清晰、一眼能看出车子问题的小娃,更让他觉得不凡。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罢。我这商队正好要回云州,确实要经过岷山外围。你们便跟着吧,帮着干点零碎活计,饭管饱,晚上可以睡在货堆旁的草席上。但有一条,必须听话,不准惹事!”
孩子们顿时发出一阵小小的、压抑的欢呼,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
于是,这支小小的“孩子队”融入了庞大的商队之中。孩子们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手脚勤快,眼里有活,喂马擦车、拾柴生火、整理货箱,什么都抢着干,而且做得井井有条。他们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几日,白管事将一切看在眼里,愈发满意。而他最关注的,自然是姜玖璃。他发现这孩子虽然小小年纪,不仅眼力毒辣,心思更是玲珑剔透。算数极快,有时伙计们算不清的零星账目,她心算片刻便能得出结果;记性极好,走过的路、见过的货物种类价格,她都能记得八九不离十。
闲暇时,白管事忍不住会多与她聊几句,起初是考较,后来便成了真正的教导。
“阿九啊,你看这匹南绸,看似光滑,但纬线密度不足,易起毛,运到北边卖不上高价,需得与这扎实的土布搭配着卖,才能显出其色泽优势,又能弥补不耐磨的缺点。”
“做生意,诚信是根基,但眼光和算计才是活水。要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货殖之道,在于流通。低买高卖是基础,如何最快最省地让货物流通起来,才是真正的学问。”
姜玖璃开始似懂非懂,毕竟也没接触过这些,后来她发现,这经商之道与治国权谋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需要洞察人心、权衡利弊、计算得失。她举一反三,提出的问题往往让白管事也需思索片刻,继而拍案叫绝。
白管事越教越心惊,越看越喜爱。这孩子的悟性是他平生仅见!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若经悉心栽培,将来必是商界奇才。
这一日,商队即将抵达岔路口,一条往云州,一条去往岷山方向。
白管事将姜玖璃叫到身边,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阿九,你是个聪明孩子,留在这世道飘零,可惜了。跟我回云州吧。我白某在云州商界还算有几分脸面,你可愿拜我为师?我倾囊相授,将来这承运商行的管事之位,必有你一席之地。这比你去岷山投奔那不知还在不在的远亲,强上百倍。”
姜玖璃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和感激。她知道,白管事是真心赏识她。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对着白管事深深行了一礼:“阿九多谢白老爷厚爱!老爷的教诲之恩,阿九永世不忘。但……岷山,我必须去。那里有我必须找到的人,有我必须做的事。您的路,阿九不能跟了。”
白管事看着她眼中那不属于孩童的执拗与决然,怔了许久,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既有遗憾,更有赞赏:“罢了……雏鹰志在苍穹,我这小庙,确实留不住你。你这孩子虽小小年纪,却有别人看不透的大智慧,大造化,去吧,孩子。记住,若日后有难处,可来云州承运商行寻我。”
姜玖璃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若是能活着回黎昭城,她将来必重金相报。
商队最终在岔路口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