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工作室里的暖意刚冒头，就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原本贴满空白便签的白板，换上了新的《女性职场单元剧》进度表，用彩色马克笔标着“剧本打磨中”“导演人选洽谈中”，角落里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茶水间的咖啡机终于又嗡嗡转起来，刚入职的编剧小夏端着热咖啡，凑到苏瑾身边，指着剧本里的台词笑：“苏姐，你看这句‘我不想做职场里的菟丝花’，写得太戳人了！”陆岩则坐在工位上，对着电脑里的导演作品集点头，屏幕上是年轻导演陈默的作品——去年《浮灯》的番外篇就是他拍的，镜头细腻，尤其擅长捕捉女性的微表情。
可这份刚起来的热气，在周三下午突然凉了。苏瑾正在改招商方案，手机“叮咚”响个不停，是个常年潜水的行业八卦群，平时全是广告，此刻却炸了锅。她点进去，一眼就看到张匿名截图——正是她昨天刚发给核心团队的初步预算表，虽然关键数据打了码，但“织梦工作室”“星云视频合作项目”“单集成本5万”的字样清晰可见，下面跟着几条阴阳怪气的评论：“都被恒星封杀了，还敢做项目？怕是要赔本赚吆喝”“这点预算，能拍出什么好东西”。
苏瑾的手指猛地顿住，咖啡杯“咔嗒”撞在桌角，褐色的液体溅在预算表上，晕开一小片污渍。她赶紧往上翻聊天记录，想找截图的源头，可刚翻了两页，群管理员就匆匆删了所有消息，只留下一句“禁发无关内容”。她攥着手机，指尖冰凉——这份预算表，只有工作室核心五个人有权限看，连编剧小夏都没见过。“谁泄出去的？”她低声自语，抬头看向办公区，原本热闹的工位突然安静下来，小夏正低头假装打字，陆岩接电话的声音也压低了，空气里莫名飘着股诡异的气息。
还没等苏瑾查出点头绪，新的麻烦又来了。周五上午，林曦和陆岩正对着陈默的作品集讨论，陆岩用指尖点着屏幕：“就定他了，陈默对女性题材的理解跟我们合得来，而且合作过，省心。”林曦刚点头，手机就响了，是赵雯打来的，语气带着犹豫：“林总，你们选的导演陈默……我这边收到点截图，你看看。”
微信消息里，几张截图跳了出来——是陈默三年前的微博，那时他刚毕业，说话冲，有几条是吐槽“行业潜规则”的，用词激烈，还有一条调侃“某些平台的女性题材都是糖水片”。截图被人刻意拼接在一起，隐去了上下文，乍一看像是在公然诋毁行业。“星云的合作方看到了，有点担心。”赵雯的消息跟着进来，“他们怕这些言论被翻出来，说我们平台‘不尊重行业’，要求你们换导演，不然合作要再议。”
陆岩凑过来看完，猛地拍了下桌子，键盘都震得晃了晃：“这他妈是有人故意搞事！陈默那几条微博早删了，谁这么闲翻出来？还专门发给赵雯！”林曦没说话，指尖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她想起拍《浮灯》时，也有过类似的事：剧组的拍摄计划突然泄露，导致外景地被人提前占了，最后只能临时改场地，多花了不少钱。当时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来，恐怕那时就有内鬼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绝对是有人故意的。”林曦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把手机按黑，抬头看向陆岩，“先稳住赵雯，我去跟陈默沟通，让他出个声明，解释清楚。至于内鬼……”
当天下午，核心会议在小会议室召开。会议室里没开灯，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映着几个人的脸。苏瑾坐在桌首，面前摊着那张被咖啡弄脏的预算表，和陈默的微博截图，她的黑框眼镜滑到鼻尖，眼神却锐利得像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陆岩、沈哲派来的财务、还有跟着林曦从老公司过来的老员工阿凯。“我们中间有内鬼。”她开口时，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一颗石子砸进死水，“预算只有我们五个人能看，陈默的截图只有我们知道要定他，不是内鬼，谁能这么精准地捅刀子？”
空气瞬间凝固了。原本靠在椅背上的阿凯猛地坐直，眼神躲闪着看向地面；财务小姐姐攥紧了手里的笔，指尖发白；陆岩皱着眉，目光在几人脸上转来转去，最后落在苏瑾身上，语气沉：“妈的，吃里扒外的东西，查到了我饶不了他！”
没人说话，只有空调外机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嗡嗡的，像堵在胸口的闷雷。刚因为项目启动而舒展的眉头，此刻又都拧了起来，彼此的眼神里没了之前的信任，只剩猜忌——你看我时带着怀疑，我看你时藏着审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查。”林曦突然开口，就一个字，声音冷得像寒冬的风。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浮灯》时被泄露计划的委屈，现在被信任的人背后捅刀的寒意，一股脑涌上来，比面对楚瑶的封杀更让人心寒。再睁开眼时，眼底的情绪全收了回去，只剩决绝：“苏瑾，你负责内部排查，查资料访问记录，找核心成员单独谈，重点盯最近接触过预算表和导演信息的人。”
“好。”苏瑾点头，指尖在预算表上划了道线，“我会调工作室的监控，看谁动过我的办公电脑。”
“陆岩，你稳住项目进度。”林曦看向陆岩，“所有核心资料，包括剧本、预算、合作协议，全部加密，权限只开放给我们三个，其他人一概不给。跟陈默的沟通，用加密软件，别留痕迹。”
陆岩攥紧拳头，狠狠点头：“放心，我盯死进度，绝不让项目停摆。谁敢在这时候掉链子，不管是不是内鬼，我先踹了他！”
安排完，林曦站起身，没再看其他人，径直走出了会议室。她回到自己的工位，把手机里的普通聊天软件全退了，换成加密的通讯工具；桌上的项目资料，全部锁进了抽屉，钥匙串在手腕上；原本经常和员工聊天的她，变得沉默起来，大多数时候只是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余光却留意着办公区的动静——小夏路过时，她会多看一眼；阿凯去茶水间，她会注意他有没有靠近苏瑾的工位。
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摸出抽屉里的《浮灯》旧剧本，封面已经磨破了，上面还有陈默当时画的分镜草稿。那时大家一起熬夜，一起吃泡面，一起为了一个镜头争论，多热闹啊。可现在，工作室里明明坐满了人，却比空无一人时更冷清——猜忌像一张网，把每个人都困在里面，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林曦轻轻叹了口气，把剧本放回抽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找出内鬼，不然，不等恒星打过来，织梦自己就先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