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工作室”的构想还只在林曦的牛皮笔记本里画着框架——纸页上用铅笔勾勒出的团队架构图,旁边还粘着夏晓雨手写的“我想做专职演员”的便签——嗅觉灵敏的资本就已顺着《浮灯》的热度,摸到了他们临时租的小会议室门口。
最先来的是三家规模中等的投资公司,来人清一色穿着熨帖的定制西装,袖口别着亮闪闪的袖扣,手里捧着烫金封面的合作方案,坐进会议室时,连椅子都要轻轻拂过才肯落座。领头的张总,对着陆岩和林曦笑得客气,手指却在方案上“啪”地一点:“我们愿意投三千万,占股40%,但有两个小要求——第一,后续项目得优先用我们公司签的艺人;第二,剧本方向要往‘甜宠+悬疑’靠,现在市场就吃这套。”另一家更直接,方案里明晃晃写着“投资方拥有最终项目决策权,包括导演人选、剪辑权”,林曦看着那行字,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桌下的“织梦工作室”章程草稿——那是她熬夜写的,第一条就写着“创作自主权归工作室所有”。
“条件是比沈哲当初的‘魔鬼合约’好,但这跟卖了织梦有什么区别?”送走投资方,陆岩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叹气。桌上的咖啡早冷透了,杯壁凝着水珠,滴在方案上,晕开“干涉艺人经纪”几个字。林曦把方案摊开,用红笔在“指定演员”“修改剧本方向”“掌控宣发”几处画了圈,语气平静却坚定:“我们要的是合作伙伴,不是老板。织梦刚起步,不能从一开始就丢了自主权。”
就在他们跟一家叫“启星资本”的公司拉锯——对方咬死要“参与核心创作会议”——的第二天早上,林曦的手机收到一封邮件。发件人是“沈哲助理-陈”,标题只有三个字:“约见函”。内容极简:“沈哲先生诚邀‘浮灯编剧’于本周三下午三点,前往cbd国贸中心顶层办公室,进行非正式会面。无需携带任何资料。”
林曦盯着屏幕,指尖在“cbd顶层”几个字上顿了顿,心跳漏了一拍。沈哲——那个在她走投无路、连场地费都凑不齐时,扔来一份“票房分账后先还投资,盈利前主创无薪酬”的魔鬼合约,却又在她犹豫时,淡淡说“至少让你有戏可拍”的投资人。如今《浮灯》爆火,他突然邀约,是想追加投资、趁机占股,把织梦攥在手里?还是……想起当初合约里“若项目成功,后续合作可重新谈”的条款,她眼底的慌乱很快压了下去,指尖划过屏幕,把邮件转发给了陆岩。
陆岩正在机房看后期素材,收到邮件时,他停下鼠标,靠在椅背上,摸出烟盒——烟盒是空的,他捏着烟盒顿了顿,又塞回口袋。“沈哲这个人……”他沉默了半分钟,声音低沉,“虽然苛刻,但有个好处,比那些笑面虎直接。他要什么,会摆在明面上,不会玩阴的——当初那合约虽然狠,却没藏着掖着。”他抬头看向林曦,眼底带着点考量,“去吧。听听他怎么说,你现在不是当初那个只能点头的小姑娘了,《浮灯》是你的筹码,织梦是你的底气,他要是想干涉太多,你直接拒绝就是。”
周三下午,林曦打车到国贸中心楼下。仰头望,玻璃幕墙的大楼直插云霄,阳光照在上面,晃得人睁不开眼。她深吸一口气,拢了拢身上的米白色西装外套——这是她特意买的,不再是之前那件洗得发白的卡其色旧衣。进电梯,按下“68”层,电梯镜面映出她的样子:头发扎成利落的低马尾,脸上化了淡妆,眼神平静,没有了当初见沈哲时的怯懦。
顶层电梯门一开,就是沈哲的办公室。没有前台,只有一条铺着深棕色地毯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实木门。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沈哲低沉的声音:“进。”
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面落地窗,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夕阳把城市染成金红色。办公室装修极简,深色实木书架占了一面墙,上面摆着清一色的精装书,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中间是一张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沈哲坐在桌后,穿一身炭灰色西装,袖口露出的袖扣是低调的暗纹银质,手里捏着一支钢笔,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
听到动静,他抬眼看来。目光落在林曦身上,没有惊讶,也没有过分的热情,只是淡淡扫过她的西装外套,又落回她脸上,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
林曦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腰背挺直——不再是当初那样拘谨地缩着肩。她看着沈哲,开口时声音平静,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却没了往日的小心翼翼:“沈总,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沈哲放下钢笔,身体微微后靠,指尖交叉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她手边——那里放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是织梦工作室的简易章程草稿,边角被她攥得有点皱。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是惯有的直接,却少了当初的压迫感:“《浮灯》的分账,你拿到了。织梦工作室的想法,我也知道了。”
林曦的心沉了沉,却没接话,等着他继续说。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沈哲的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能感觉到,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接受的求助者——她手里有《浮灯》的口碑,有织梦的核心团队,有了说“不”的底气。这场会面,不再是施舍与被施舍,而是平等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