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废墟角落中,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黑牙佣兵团众人蜷缩在粗糙的隐匿阵法内,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生怕一丝声响便会引来那索命的暗金骷髅。
远处,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时远时近,如同钝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那两具金骸魔将并未离去,依旧在附近徘徊,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断壁残垣,搜寻着猎物的踪迹。
林风盘膝坐在角落最深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丹药之力化开,配合【蕴衍诀】和生死太极那远超常人的恢复力,他体内破碎的经脉正被强行续接,枯竭的识海也如同久旱逢甘霖,缓缓汇聚着涓流。
只是那透支的斩虚剑意种子,光芒依旧黯淡,表面的细微裂痕并未完全弥合,需要更长的时间温养。每一次神识内视,都能感受到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终于,那令人心悸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似乎转向了废墟的其他区域。
呼——
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众人才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瘫软下来,个个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湿透。
“走…走了吗?”猴子声音发颤,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向外张望。
“别大意!”王猛低喝一声,将他拉了回来,自己则凝神感知了许久,才缓缓点头,“暂时安全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弥漫开来,但很快就被沉重的现实所取代。两名伤势较重的队员需要搀扶,所有人的灵力都消耗巨大,丹药所剩无几,更重要的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依旧闭目调息的林风。
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剑,以及之后金骸魔将诡异的停顿,都深深烙印在他们脑海中。他们明白,这一次能活下来,几乎全靠这位深藏不露的“厉道友”。
王猛走到林风身边,默默地将秋水剑放在他身侧,没有出声打扰。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风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虽然还带着疲惫,但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厉道友,伤势如何?”王猛立刻关切地问道。
“已无大碍,恢复了些许元气。”林风声音还有些沙哑,他看了一眼王猛和周围队员感激又带着敬畏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诸位不必如此,当时情形,唯有合力方有一线生机。”
话虽如此,但众人心中的感激岂是言语能轻易带过。
王猛叹了口气,面色凝重道:“厉道友,大恩不言谢。但此地…实在太过凶险了。金骸魔将这等怪物竟然出现在外围,绝非寻常。我们此行的目标‘阴魂草’已在之前途中采集得差不多了,再待下去,恐怕…”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是时候离开了。继续深入,无异于自寻死路。
其他队员也纷纷点头,脸上带着后怕和去意。他们的实力极限已经清晰可见,古魔战场的深处,不是他们能够涉足的区域。
王猛看向林风,诚恳道:“厉道友,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沿着原路返回,虽然依旧危险,但总好过继续深入。你伤势未愈,独自一人太危险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风身上。
林风沉默了片刻。他知道王猛说的是最理智的选择。以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再冒险。
但是…
他感受着丹田内罗盘那微弱却执着的指向,依旧清晰地指向战场更深处。那枚“魔将令”在惊退魔将后也恢复了平静,但偶尔传来的细微悸动,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更深的地方,有他需要的东西——或许是彻底解决厄印的线索,或许是强化斩虚剑意的机缘,或许是揭开魔将令秘密的关键。
他抬头,目光穿过残破的殿顶,望向那灰雾弥漫、魔气更深沉的战场核心区域,缓缓摇头。
“多谢王队长好意。”他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但我还有些私事,必须去深处一趟。”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厉大哥!你还要进去?!”猴子急道,“里面太危险了!刚才那两只骷髅架子就那么厉害,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鬼东西!”
“是啊,厉道友,三思啊!宝物虽好,也得有命拿才行!”其他队员也纷纷劝阻。
王猛眉头紧锁,沉声道:“厉道友,我知道你实力远超我等,但深处…据一些古老记载和侥幸生还者的只言片语,那里甚至有上古战魂徘徊,空间裂隙隐现,绝非凝气期能够踏足之地!即便筑基修士,也是九死一生!”
林风知道他们是好意,但他心意已决。
“我意已决。”他站起身,虽然身形还有些摇晃,但脊梁挺得笔直,“诸位不必再劝。此行凶险,你们尽快原路返回,才是正理。”
他顿了顿,从储物袋中取出几瓶得自之前反杀敌人的上好疗伤和恢复丹药,塞给王猛:“这些丹药,或许对你们回去的路上有所帮助。相识一场,就此别过,保重。”
王猛看着手中的丹药,又看看林风那虽然疲惫却异常坚定的眼神,知道再劝无用。他重重叹了口气,抱拳道:“厉道友…保重!若…若日后还能再见,我黑牙佣兵团必报今日之恩!”
其他队员也纷纷神色复杂地抱拳行礼。
“保重。”林风拱手还礼,不再多言,转身便要向着那更加幽暗深邃的废墟深处走去。
“等等!”王猛忽然叫住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粗糙的兽皮地图,“这是我们佣兵团这些年摸索出的相对安全的一条撤离路线,标注了几个临时藏身点和危险区域,虽然不如你的详尽,但或许…对你有点参考。深处…我们从未去过,一切小心!”
林风接过地图,能看到上面用炭笔仔细标注的路径和备注,显然是他们用血汗换来的经验。这份礼物,很实用,也很沉重。
“多谢。”他将地图收起,再次道谢,随即不再犹豫,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浓重的魔雾与断壁残垣之中。
王猛等人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沉默了许久。
“头儿…厉大哥他…能活着出来吗?”猴子喃喃问道。
王猛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唏嘘和敬佩:“不知道…但以此人的心性和手段,或许…真能创造奇迹吧。”
他收回目光,眼神重新变得坚毅:“走吧!我们也不能死在这里!打起精神,按计划撤离!”
…
另一边,林风孤身一人,行走在死寂的废墟深处。
周围的魔气明显更加浓郁精纯,煞风刮过,如同冰冷的刀片切割着护体灵光,消耗速度更快。残垣断壁间,开始出现更多战斗留下的恐怖痕迹:深不见底的剑坑、被巨力撕裂的山崖、以及一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干涸的巨大血渍。
【衍瞳】和罗盘的感知被压制得更厉害,但他前进的方向却异常明确。
怀中的魔将令再次开始微微发烫,并且传递出一股清晰的牵引感,仿佛在为他指引着某个特定的方向。
他服下丹药,手握灵石,一边艰难地恢复,一边循着那牵引感前行。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真正的孤独冒险,开始了。前路唯有靠自己手中的剑,和体内的罗盘。
而在他身后极远处,那两具原本徘徊的金骸魔将,黑洞洞的眼窝再次“望”向林风离去的方向,下颌骨开合,发出无声的交流,随即,它们迈开沉重的步伐,竟也…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仿佛它们之前的驱赶,本就是为了将这只特殊的“猎物”,驱向某个特定的目的地。
林风对此浑然不觉,他的全部心神,都已投入到前方未知的险境之中。
孤影,渐入魔窟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