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城,坐落于一片蜿蜒山脉环抱的巨大盆地之中,远非溪谷坊那等混乱之地可比。
城墙高耸,以巨大的青黑岩石垒砌而成,表面铭刻着粗犷的防御符文,散发着历经风霜的厚重与秩序。城门口有身穿统一制式皮甲、气息精悍的修士守卫,严格盘查着进出人流,但也仅限于维持秩序和收取入城税,只要不闹事,并不多加干涉。
缴纳了十块下品灵石的入城税,林风步入了伏龙城。
城内街道宽阔,以青石板铺就,虽依旧喧嚣,却少了份野蛮,多了份规矩。两侧店铺林立,丹阁、器坊、符堂、酒楼应有尽有,档次明显高于溪谷坊,甚至能看到一些悬挂着知名商会标志的大型店铺。来往修士修为也普遍更高,凝气中后期随处可见,偶尔甚至能感受到筑基修士一闪而过的强大气息。
林风依旧将修为压制在凝气六层,收敛气息,如同一个寻常的散修,默默观察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他需要的东西,明面上的店铺或许有,但价格必然昂贵,且容易留下痕迹。他更需要的,是打探关于解除万厄劫印、修复罗盘、乃至更高层次风水阵道的信息,这些绝非普通店铺所能提供。
“需要找到黑市,或者地下情报交易的渠道。”林风心中明了。
他在城中看似随意地逛着,实则【衍瞳】微启,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流动的细微信息——哪些区域能量波动更杂乱隐蔽,哪些人眼神闪烁、交易鬼祟,哪些巷口有着特殊的、不引人注目的标记。
同时,他也会进入一些茶馆酒肆,要上一壶最便宜的灵茶,一坐就是半天,看似发呆,实则神识仔细倾听着周围修士的闲聊。
几天下来,零碎的信息逐渐汇聚。
“听说了吗?城主府招募探索‘古修水府’的人手,报酬丰厚,就是危险了点…”
“东市‘百炼宗’店铺新来了一批法器,据说有精品…”
“最近‘暗河’拍卖会好像要开了,不知道这次有什么好东西…”
“暗河?嘘…小声点,那地方可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暗河”…林风记住了这个关键词。这似乎就是伏龙城地下交易的代称。
又经过一番更谨慎的打探和观察,他大致摸清了进入这“暗河”的规矩和地点——需要通过城中几个特定的、看似普通的杂货铺或酒馆作为引荐,并缴纳一笔不菲的“介绍费”,且需证明自身拥有足够的财力或价值。
林风选择了一家位于城南小巷深处、名为“老鬼杂货”的破旧店铺作为切入点。
店铺主人是个干瘦得像骷髅般的老头,气息阴冷,修为竟有凝气八层。店内光线昏暗,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来路不明的东西。
林风直接表明来意,并看似随意地拿出了三颗在黑沼泽获得的、品质不错的凝气后期妖兽内丹放在柜台上。
老鬼瞥了一眼内丹,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沙哑道:“暗河门票,五十灵石。规矩懂吗?进去后,只带眼睛和耳朵,管好嘴巴。惹了麻烦,没人救你。”
林风点头,缴纳了灵石。
老鬼收起灵石,从柜台下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触手冰凉的黑色铁牌,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流水图案,递了过来:“明晚子时,城西废矿坑入口,凭牌入内。”
收起铁牌,林风离开杂货铺。
第二夜,子时。
城西废弃的矿坑入口阴风阵阵,荒凉无人。然而,当林风亮出那黑色铁牌时,黑暗中立刻闪出两个气息彪悍、面带黑巾的守卫,默不作声地检查了铁牌,然后示意他进入矿坑深处。
矿坑内部曲折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传来隐隐约约的喧哗声。
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眼前,溶洞经过人工开凿,灯火通明,如同一个热闹的地下集市。数以百计的修士聚集于此,大多都戴着面具或兜帽,遮掩着面容。两侧是一个个简陋的石台摊位,出售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东西——来历不明的法器、禁忌丹药、妖兽幼崽、甚至是人口奴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乱、贪婪、危险的气息。
这就是伏龙城的暗河黑市。
林风也戴上了一个提前准备的普通面具,融入人流之中。他并未急于交易,而是先缓缓逛了一圈,【衍瞳】和罗盘的感知力开到最大,仔细扫描着各个摊位上的物品和周围的人群。
大部分东西对他无用,或者来路不正隐患极大。他也看到了几样蕴含特殊能量波动的物品,但要么价格高得离谱,要么就是陷阱。
他的主要目标,是寻找可能存在的、与古老风水阵道、奇异能量相关的典籍、残片或者消息。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一个摊位引起了他的注意。
摊主是个裹在宽大黑袍里、看不清面目的修士,气息隐匿得极好。他的摊位上没有琳琅满目的货物,只零零散摆放着几块破损严重的玉简残片、几页枯黄的古籍残页,以及一些形状古怪、灵气已近乎消散的金属或玉石碎片。
东西其貌不扬,几乎无人问津。
但林风的罗盘,在靠近这个摊位时,却再次传来了清晰的悸动!比之前遇到那暗紫色碎片时稍弱,但确凿无疑!
有东西吸引着罗盘!
他强压心中激动,不动声色地走到摊位前,目光扫过那些残片,最后落在了一小块约莫指甲盖大小、色泽暗淡、边缘不规则、仿佛是从某个更大器物上碎裂下来的暗黄色玉石残片上。
罗盘的悸动,正是源于此物!
这残片上的气息,与他之前得到的暗金碎片、甚至潭底祭坛都有些微相似,古老、苍茫,却更加晦涩微弱。
“老板,这些…怎么卖?”林风故意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手指看似随意地划过那些玉简残片。
黑袍摊主抬起头,兜帽下似乎有两道冰冷的目光扫过林风,声音干涩难听:“玉简残片,一百灵石一块。古籍残页,两百灵石一页。那些碎片…看上哪块,自己开价。”
价格高得离谱,完全是宰人。
林风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犹豫,拿起一枚玉简残片看了看,又放下,摇摇头:“内容残缺得太厉害,不值。”又指了指那几页古籍残页,“字迹都模糊了。”
最后,他才貌似不经意地拈起那块暗黄色玉石残片,掂了掂:“这碎石头也是古董?有什么用?”
黑袍摊主冷冷道:“不知来历,不知用途。或许是什么宝贝的碎片,或许就是块烂石头。买定离手,概不负责。三百灵石。”
林风嗤笑一声,将残片扔回摊位上:“三百灵石买块破石头?老板你真会开玩笑。”说完,作势欲走。
“等等。”黑袍摊主忽然开口,“你若诚心要,一百灵石拿走。”
林风脚步停住,回头看了那残片一眼,脸上露出挣扎之色,最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五十灵石!我就当买了个稀奇!”
黑袍摊主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最终挥挥手:“拿走。”
林风心中暗喜,表面却一副肉痛的样子,取出五十灵石放下,拿起那块暗黄色玉石残片,迅速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敏锐地感觉到,那黑袍摊主的目光似乎在他背影上多停留了一瞬,兜帽下仿佛闪过一丝极其诡异的神色。
林风心中微微一凛,但并未回头,很快融入人群。
得到残片后,他更加谨慎,没有继续闲逛,而是走向黑市专门负责中介情报交易的区域——一片被单独隔开、设有隔音禁制的石室。
缴纳了十块灵石的费用后,他进入一间空石室。石室对面是一面光滑的石壁,很快,石壁上浮现出一行发光字迹:“欲问何事?”
林风沉吟片刻,以灵力在石壁上刻画起来。他没有直接问万厄劫印或衍界罗盘,那太容易暴露。而是询问了两个问题:
其一:“何处可寻‘阴阳涅盘莲’或类似蕴含生死均衡之力之物的消息?”(延续祖师线索)
其二:“古老风水阵道传承,尤其是涉及‘寂’、‘煞’、‘炼’等领域的典籍或线索,何处可觅?”(贴合自身所得)
刻画完毕,字迹消失。
等待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石壁上再次浮现字迹,后面标注着价格。
“问题一:疑似‘死寂沼泽’深处曾有类似之物现世传闻,消息来源模糊,需进一步核实。价格:二百灵石。”
“问题二:‘地师一脉’传承或与所述相关,然早已断绝,零星残篇可能存于某些古修士洞府或大型拍卖会。另,伏龙城‘墨家’世代钻研阵法,或有旁通,但其族学不传外人。价格:三百灵石。”
消息价值不高,且价格昂贵,但至少提供了一些方向。死寂沼泽?看来黑沼泽还有更深层的秘密。地师一脉?墨家?
林风支付了灵石,将信息记下。
他没有再停留,迅速离开了暗河黑市。
回到临时洞府,布下禁制,林风立刻拿出那块暗黄色玉石残片,仔细研究。
残片触手温润,但灵气内敛至极,几乎感知不到。他用神识探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尝试注入灵力,也如同石沉大海。
他心中一动,召唤出丹田内的混沌罗盘。
罗盘一出现,便微微震颤,中心混沌之光流转,对那残片表现出明显的渴望。
林风将残片缓缓靠近罗盘。
就在两者即将接触的瞬间!
异变突生!
那一直沉寂的、得自潭底祭坛的暗金阵法碎片,竟也从储物袋中自行飞出,与那暗黄残片、混沌罗盘三者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嗡!
三道微弱却同源的光芒,同时亮起!
紧接着,那暗黄残片和暗金碎片,竟化作两道流光,猛地投向混沌罗盘!
并非融入,而是如同补全一般,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了罗盘边缘两个极其不起眼的、林风从未注意到的微小凹陷之处!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合拢声响起。
混沌罗盘猛地一震!盘身光芒大放,原本有些模糊的纹路瞬间清晰了许多!一股更加完整、更加玄奥的气息散发出来!
与此同时,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残缺的信息流,涌入林风脑海!
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一副副更加具体的、关于如何引动地脉煞气、布置更强力杀阵的阵图片段!以及一段如何更高效利用生死煞罡淬炼肉身、并初步将其附着于法器增强威能的法诀!
这…这残片竟是罗盘缺失的部件之一?!
林风又惊又喜!
然而,还不等他细细感悟这新的变化——
他脸色猛地一变!
豁然转头,目光锐利如刀,射向洞府入口的禁制!
有人来了!
而且,来者不善!
禁制正在被悄无声息地触动、破解!
是那个黑袍摊主?!他果然做了手脚!
林风瞬间收起罗盘,眼中寒光凛冽。
刚得机缘,麻烦便至。
这伏龙城,看来也并非安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