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陷入一片死寂。
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此刻成了唯一的背景音,衬托着那尊静静矗立、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光辉的巨人身姿,以及树下那个彻底石化的女孩——炎珊。
她的大脑仿佛被格式化重启,一片空白。
“有…牛…啊…” 她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嘴唇机械开合,眼神直勾勾地钉在眼前那巨大、熟悉又陌生的光之身躯上——熊本市地下遗迹的巨人,此刻正由大古显现!
光芒渐敛,巨人的身形在光晕中迅速缩小、凝实,恢复成大古的模样。他站在原地,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变身时那股磅礴力量的余韵,脸上交织着惊愕与难以抑制的兴奋。
“那个...炎珊,抱歉...”大古抬起头,看向依旧宕机的炎珊,语气带着真诚的歉意,但眼底深处那抹亮光却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激荡。他终于不再是只能在地面仰望、担忧的旁观者了。
炎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大古脸上。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歉意与“我终于能并肩作战了”的微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刚到手的力量飞了”的憋闷感瞬间冲垮了她残余的震惊。
“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命运强行塞了一大口柠檬,酸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戳向大古眼中那藏不住的亮色,“而且...我看你挺高兴的嘛。”
大古心底自然是狂喜。这份迟来的守护之力让他如释重负,终于可以不再看着炎珊独自面对死亡威胁而无能为力!那份沉甸甸的无力感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但炎珊那副仿佛被全世界辜负、写满“我委屈但我不说”的幽怨表情,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大古顿时心虚,下意识别开视线,声音弱了下去:“没...没有很高兴...”
“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怎办呢?”炎珊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要把胸腔里那股郁闷都呼出去。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眼神陡然变得犀利起来,一瞬间,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诸如“朝着吉普车冲过来”、“什么?吉普车的刹车是坏的!”之类魔鬼教官式的画面。“现在要做的是让你尽快熟悉奥特战士的作战方式!实战可不是光有力量就行的!”
“我明白!”大古立刻挺直腰板,试图驱散因炎珊眼神而莫名浮现的“吉普车幻象”,语气坚定,“之前你战斗的每一场录像,我都反复研究过很多遍!我知道该怎么做!” 炎珊身上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和幽怨,还是让他额头微微冒汗,这份“明白”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行吧,”炎珊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那股强行提起的气又泄了下去,整个人显得蔫蔫的,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今天...算了,累了,回去吧。”她意兴阑珊地挥挥手,实在提不起劲立刻开始特训。今天这接二连三的冲击,尤其是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力量就这么“飞”了,让她身心俱疲,只想找个角落安静地“哀悼”一下。想着大古基础扎实,观察力强,应该不至于太离谱,便没再强求。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返回tpc远东基地。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尴尬和炎珊那沉重的低气压。大古几次欲言又止,想缓和气氛,但瞥见炎珊那“生人勿近,熟人也别惹我”的怨念侧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作战室的门刚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熟悉的、充满活力的金色小身影就“嗖”地一下钻了出来。
“盖迪!”炎珊疲惫的心底涌起一丝暖意,下意识呼唤。果然还是自家的小棉袄贴心,知道她心情低落就来安慰了。
盖迪欢快地摇着小尾巴,金色的毛发在走廊灯光下闪闪发亮。它像往常一样,目标明确地朝着炎珊飞奔而来,四只小短腿捣腾得飞快,眼看就要像颗金色小炮弹般扑进她怀里寻求温暖的抱抱和抚摸。
炎珊也微微蹲身,张开手臂,准备迎接这个毛茸茸的慰藉。
就在盖迪离炎珊仅一步之遥,即将起跳的瞬间——
异变陡生!
盖迪冲刺的动作猛地刹住!它的小鼻子在空中极其用力地、快速地嗅动了几下,那双充满灵性的大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巨大困惑和...某种强烈的吸引!
下一秒,在炎珊完全错愕的目光中,盖迪硬生生在半空来了个急刹加九十度漂移!爪子在地板上发出“滋啦”一声锐响,它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炎珊,调转方向,以比刚才冲刺时更迅猛的速度,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呜汪!”一声饱含巨大喜悦的欢叫,直直扑向了炎珊身后几步远的大古!
大古也完全没料到这变故,下意识伸出手臂。盖迪精准无比地跳进他怀里,小脑袋亲昵地、近乎狂热地在他胸前蹭着,喉咙里发出满足到极致的“咕噜咕噜”声,尾巴摇成了高速螺旋桨,整只狗都洋溢着一种找到失散多年至亲般的巨大狂喜和全身心的依赖。
“!!!”炎珊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她看着在“新主人”怀里蹭得忘乎所以、尾巴快摇出残影的盖迪,再看看大古那张混合着无辜、茫然和一丝受宠若惊的脸……
一股被“双重NtR”的悲愤瞬间冲垮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盖——迪——!!!”一声饱含着极致震惊、巨大委屈、难以置信和被彻底“背叛”的凄厉控诉,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走廊,“连你也——?!!”
炎珊只觉得眼前发黑,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转身,带着一股近乎悲壮的绝望气势,逃也似的冲出了作战室,一秒都不想再看那刺眼的“父慈子孝(?)”画面。
作战室内,丽娜、新城等人看着抱着突然变得异常热情粘人、还在不停舔他下巴的盖迪的大古,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就连喜比都放下了手里一直拿着的书,投来一丝好奇的目光。
大古抱着怀里这个散发着温暖和毫无保留亲昵的小家伙,感受着它传递过来的纯粹喜悦,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有对盖迪反常的深深疑惑,有获得力量后的欣喜,但更多的,是对门外那个女孩汹涌的歉意,以及一丝丝……荒诞至极的哭笑不得。
“这下……好像真的把她……得罪惨了……”大古低声喃喃,盖迪温暖的体温此刻也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所以,大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新城忍不住开口问道。
看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大古想把刚才训练场发生的事情告诉众人,但这时一个强烈的念头突兀地、不容置疑地浮现在他脑海中——不要告诉任何人!
于是,本来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大古只好看着众人,尴尬地笑了笑。
新城恍然大悟,走到他身前,拍了拍大古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做错了不要紧,尽快道歉就好了,有时候啊,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好歹让让人家。”
“啊?”大古被新城这莫名其妙的话搞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方又误会了什么,正要开口解释时,堀井的声音传来。
“没想到大古你这么温柔的人也会惹女孩子生气啊,真是不可思议。”堀井带着一脸惊讶的表情说道。
“不是的,事情不是这样的...”大古极力辩解。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丽娜突然插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的大古只能沉默以对。
他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丽娜突然没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兴致,兴致缺缺地坐回到座位上,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黯然神伤的丽娜,和一旁露出“原来如此”表情的喜比,大古只觉得百口莫辩,这下彻底解释不清了。
“咳咳,这个嘛,就交给大古自己去处理,大家就不要再多问了。”关键时刻,宗方站出来终结了这个话题。
但他在走到大古身边时,还是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去道歉吧,男女朋友之间没什么解不开的。”
大古彻底僵住了...
炎珊的房间内,炎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无力地滑落,最终蜷坐在地毯上,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从膝盖间传出,充满了被全世界抛弃的凄凉:
“光之力……没了……”
“狗……也没了……”
“有牛啊……真的有牛啊……”
不知过了多久,炎珊猛地抬起头,脸上的委屈和失落被一种冰冷的锐利取代。
“不对!”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敏锐的直觉抓住了关键点,“为什么是这次?帕瓦特和维洛斯的力量为什么没被吸走?”
“难道是因为他最近再次觉醒,或者体内的光进化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炎珊否决了。以大古的性格,如果他的迪迦之光有重大变化,绝不会瞒着她。
“所以说…”炎珊的思维像冰锥般刺破迷雾,指向一个更核心的可能,“这道光,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为他准备的?那个遗迹里的巨人,选择的本就是大古?”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凛,随即联想到更多:“难道巨人的躯体不单是提供战斗能力…”她想起大海螺此前对她频繁而精准的袭击,直到她失去帕瓦特与维洛斯的变身能力后才有所缓和…
“这是一份伪装?或者说…是一种保护?”炎珊咬着下唇,思路愈发清晰,寒意也随之加深,“因为…我们自身的本体才是关键,不能被污染或摧毁?光之躯反而是吸引火力的靶子?” 这个推测让她瞬间感到一阵后怕。如果她的本体被“那东西”或其眷属锁定、污染甚至摧毁,后果不堪设想。光之巨人的形态,某种程度上确实分散了对方的注意力和火力。
虽然只是猜测,但其中的风险让她瞬间清醒。她用力揉了揉脸,将残余的委屈彻底压下。
“不能冒险…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不能再轻易变身了。”炎珊的目光变得凝重而决绝。失去主动变身能力,意味着她将失去最直接的战斗力。“那么,正面战斗的重担,就几乎完全压在大古身上了…”
想到这里,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毒蛇般缠绕上来——大海螺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大古!这份光转移到他身上,恰恰可能说明了他的“关键性”——他成为新的首要目标!
“如此看来,喜比的卧底工作,不能就这么被动了。”一股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悄然滋生,让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必须主动出击,让他打入敌人内部核心!尽快弄明白它们到底在搞什么阴谋!有我的力量加持和护符保护,应该...应该不是太大问题...” 想到大古可能因此成为被重点针对的对象,那份慌乱感更甚,甚至压过了对卧底行动本身危险性的考量。
“必须立刻跟他说清楚!”炎珊猛地站起身,眼神坚定,再无半分之前的颓唐。她需要将关于“容器”的猜测、关于大海螺可能转移目标的担忧、以及卧底计划的紧迫性,都告知喜比。
她拉开门,快步走向作战室,步伐间带着急切,甚至一丝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因担忧大古而产生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