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冈哲司带着喜比刚助踏入炎珊的房间时,少女正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声乐教程,轻柔的旋律在室内流淌。看到两人进来,尤其是吉冈脸上那副“有正事”的严肃表情,炎珊暂停了视频,明亮的眼眸带着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探究。
“吉冈叔叔,喜比队员,”她微微颔首,目光在喜比刚助紧绷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转向吉冈,“关于那件事,我仔细想过了,我不赞同。”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如同磐石。
吉冈眉头习惯性地皱起,折扇在掌心敲了敲:“不赞同?理由呢?这是目前最稳妥、最能取信于敌人的方案!”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强硬和不容置疑。
炎珊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基地外渐亮的晨光,背影显得格外纤细却又坚韧。“通过催眠和心理暗示,强行植入一个‘假性人格’和‘虚假记忆’……”
她转过身,清澈的目光直视吉冈,也扫过一旁沉默的喜比,“吉冈叔叔,这本质上是在强行抹杀一个人当下的真实意志和存在状态!哪怕是为了崇高的目标,哪怕事后可以‘恢复’,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对‘喜比刚助’这个人最根本的、不可逆的伤害和否定!”
她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愤怒的痛惜:“我们是在保护战友,还是在把他变成一件纯粹的工具?一件可以被随意改写、为了目标不惜摧毁其内核的工具?如果为了对抗黑暗,我们自己就要先践踏人性中‘真实’和‘自主’的光辉,那我们所守护的‘希望’,根基又在哪里?难道不是变得和敌人一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吗?”
房间内一时寂静。吉冈握着折扇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喜比刚助则身体微震,炎珊的话像重锤敲打在他军人的荣誉感上,也触动了他内心深处对“自我”的珍视。他确实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炎珊对这件事的态度,让他对自己之前怀疑的态度感到了羞愧。
吉冈沉默片刻,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审视:“那你说,不用这个办法,怎么让他的‘叛逃’动机在敌人眼里天衣无缝?怎么骗过那些能窥探人心的家伙?难道靠他拙劣的演技?”
“当然不是靠演技,”炎珊的眼神亮了起来,带着一丝计划成竹在胸的笃定,“还记得我们在上次温泉旅行时捡到的那个护符吗?”
吉冈一愣,回忆瞬间被勾起:“你说那个材质古怪、刻着不明纹路,分析不出具体成分,只能确定它能屏蔽心灵感应和精神波动的‘石头’?可那东西功能单一,而且我们一直没搞明白它的运作机制,更别说精准利用了!用它?会不会太冒险,太不稳定?”他的疑虑显而易见。
“之前确实不行,”炎珊脸上浮现出自信的微笑,周身似乎有极其微弱、温暖的光晕一闪而逝,“但这次K地区共鸣之后,我的力量得到了成长,对传说之力的感知和理解也上了一个台阶。我大致解析了那个护符的本质。”
她走到书桌前,拉开一个上锁的抽屉,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石、表面流淌着水波般柔和光晕的古老护符。上面的纹路此刻在炎珊指尖光晕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玄奥的气息。
“它根本不是普通的屏蔽器,吉冈叔叔,”炎珊托着护符,眼神专注,“它是高度凝练的、某种‘传说之力’的具现化结晶!它的核心功能是‘隔绝’与‘模拟’。”
“隔绝?”吉冈追问。
“对,隔绝外界对佩戴者心灵和精神状态的探测,就像之前我们发现的那样,形成一个完美的‘心灵屏障’。”炎珊解释道,“但更深层的,是‘模拟’!它可以根据预设或者佩戴者意识,在屏障外部,模拟出特定的精神波动、情绪频率甚至……虚假的思维轨迹!就像给真实的心灵套上了一层精心设计的‘全息投影’!”
她看向喜比,眼神认真:“喜比队员,你内心深处对敌人、对高层可能的‘隐瞒’、对炎珊力量‘未知性’的疑虑,是真实存在过的,对吗?即使你选择了信任我们,这份疑虑的‘痕迹’和‘可能性’本身,并未完全消失。”
喜比沉默地点了点头,承认得坦荡。那神秘人的话如同毒刺,即使拔掉了,伤口的感觉还在。
“这就足够了!”炎珊语气振奋,“不需要强行篡改你的记忆和人格!只需要利用这个护符——”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敌人感应到的,将是一个‘在K地区震撼后,反而因未知力量的可怕潜力而陷入更深恐惧和怀疑,对tpc高层充满不信任,急于寻找盟友和真相’的喜比刚助!这比你凭空被植入一个‘假人格’要自然、连贯、可信一万倍!因为它的根源,就来自你自己!”
炎珊的整个计划清晰而大胆,充满了对传说之力的深刻理解和巧妙运用,更透露出一种对敌人心理的精准把握和对战友尊严的绝对维护。
吉冈哲司彻底沉默了。他锐利的目光在炎珊自信的脸庞、那散发着神秘力量的护符以及喜比刚助坚毅的面容上来回扫视。折扇在他手中停止了敲击,紧紧握住。铁血局长的脸上,那份对催眠方案的疑虑和固有的强硬,正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那是对炎珊惊人成长的惊叹,是对这个计划精妙之处的认可,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自己之前“工具化”方案的惭愧。
“吉冈叔叔是在担心护符的可靠性和安全?”炎珊看穿了他的迟疑,主动问道。
吉冈没有否认,只是目光更深沉地看着她。
“放心,”炎珊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指尖的金光在护符上游走,仿佛在进行最后的调试,“虽然它的具体来源还无法追溯,但我在它上面感受到了一股熟悉、温暖、纯粹的力量气息。它的力量层级很高,即便是现在的我,也无法穿透它的屏蔽感知到佩戴者的心灵波动。以那群‘老古董’的手段,就算他们能深入探查,也只会触碰到我们精心设计的‘投影’,无法触及喜比队员真实的心核。”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我大概已经猜到是谁在幕后搞鬼了(毕竟念写都找不到基人了,还能有谁?),只是受限于他们的屏蔽手段,无法精确把握其动向。所以喜比队员的任务,不仅是为了深入敌后,更是一重关键的保险。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们也不会失去战略主动权。”
听到炎珊对敌人身份的推测以及“保险”的定位,吉冈眼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消散。过了十几秒,这位以铁血强硬着称的警务局长长长地、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好……”吉冈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最终拍板的决断,“就用这个护符计划!”他看向炎珊,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托付,“小珊珊,护符的激活、设定,就全权交给你了。需要什么资源,警务局全力配合,最高优先级!” 他又猛地转向喜比,目光如炬,带着千钧重压:“喜比刚助!”
“在!”喜比挺直脊背,声音洪亮如雷,眼中燃烧着觉悟的火焰。
“任务目标和凶险程度不变!深入虎穴,九死一生!但这一次,”吉冈的语气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尊重,这是对战士人格的最高认可,“你是带着完整的‘自己’去战斗!你的意志,你的荣誉,你的灵魂,都将是你的武器和铠甲!给我活着回来!把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连根拔起!”
“是!局长!保证完成任务!”喜比刚助的回答铿锵有力,那觉悟的火焰核心,是无比清晰的自我意志和对这份“尊重”的深沉感激。他转向炎珊,郑重地点头致意,如同面对最信任的战友:“炎珊大使,拜托了!”
炎珊纯净而温暖地一笑,如同破晓时分穿透阴霾的第一缕阳光。她走到喜比面前,将那块流淌着光晕、蕴含着古老力量的护符,轻轻放在他宽厚而布满老茧的手掌中。护符触手温润,仿佛带着生命脉动。
“放心吧,喜比队员,”她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指尖一点温润却磅礴的金光悄然融入护符核心,瞬间激活了其内部沉睡的古老力量,护符的光晕稳定下来,如同呼吸般明灭,“你的心,由你自己守护。记住你是谁。我们,在外面等你凯旋。”
护符在喜比掌心微微震动,一股柔和却无比坚韧的无形屏障瞬间笼罩了他的心灵深处,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与此同时,一个基于他残留疑虑碎片精心构建的、充满不信任、恐惧与强烈探寻欲的“心灵投影”悄然生成,覆盖在屏障之外,如同一个完美的、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陷阱,静静等待着猎物的上钩。
第一次“立场清除作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另一场更加凶险、更加隐秘、关乎心灵与意志的潜入暗战,已然在无声中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