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爪统领的残骸混合着焦糊的血肉,缓缓沉入波涛汹涌的海面,那尚未完全熄灭的赤红余烬在与冰冷海水接触时发出“嗤嗤”的哀鸣,最终化为几缕青烟消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以及水火交织后的奇特腥咸气味。
苏洛立于龙首,胸膛微微起伏,脸色带着一丝力竭后的苍白。以三阶初期逆斩三阶巅峰,即便有四大御兽倾力配合,更有玉影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其消耗亦是巨大无比。元力几近干涸,精神力也传来阵阵针刺般的疲惫。亮亮盘旋在侧,龙鳞上焦痕处处,气息不复全盛时的昂扬。玉影隐匿回阴影,气息微弱,显然那凝聚了全部力量的“裂影杀”对它负担极重。空空更是直接趴在苏洛肩头,小肚子一起一伏,连维持空间隐匿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迅速取出几枚恢复元力和精神力的丹药服下,又给几只御兽分发了相应的资源,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识海的眩晕。此刻,是最危险的时刻。
然而,敌人并不会给他喘息之机。
就在苏洛刚刚服下丹药,药力尚未完全化开的刹那——
天地,仿佛骤然凝固了。
风停了,浪止了,连天空中那铅灰色的厚重云层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住,停止了翻滚。一种远比炎爪统领更加深沉、更加浩瀚、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如同整个天空塌陷般,轰然降临!
这股威压,并非炎爪那种狂暴炽烈的毁灭意志,而是一种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时空万物的绝对寒意!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薄冰,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化作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
苏洛只觉得周身一沉,仿佛被万丈深海压住,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刚刚恢复一丝的元力运转瞬间迟滞,弱水法域甚至无法张开!亮亮发出一声带着痛苦与惊惧的低吟,庞大的龙躯在那威压下微微颤抖。玉影所在的阴影区域变得极不稳定,空空更是直接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这是……生命层次的绝对碾压!是凌驾于三阶之上的……四阶之威!
苏洛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
只见远方的海平面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着玄色长袍、面容枯槁如同古尸的老者。他踏空而行,步伐缓慢,却仿佛缩地成寸,每一步落下,脚下海面便瞬间冻结出方圆百丈的坚冰!他周身没有任何华丽的能量光效,只有那无处不在、仿佛连光线都能冻结的恐怖寒意。他的眼神空洞,如同万载寒冰,漠然地扫过炎爪统领沉没的海域,最终定格在苏洛身上。
那目光,让苏洛如坠冰窟,血液几乎冻结。
“废物。”老者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如同寒风吹过裂开的冰缝,不带丝毫情感,“连一个三阶初期的小辈都拿不下,死不足惜。”
他并未刻意散发杀气,但那自然流露的、属于四阶强者的领域之力,已然将苏洛连同其御兽牢牢锁定在这片空间,动弹不得!
“林家……四阶长老?!”苏洛心中骇然,瞬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林家为了潮汐灵珠和星图之秘,竟然不惜出动了一位四阶的长老级人物!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估!三阶与四阶,看似只差一阶,实则是天壤之别,是元力质变、灵魂升华、初步触摸规则的门槛!面对四阶,除非有逆天宝物或特殊机缘,否则三阶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小家伙,能斩杀炎爪,倒有几分本事。”林家四阶长老漠然道,如同在评价一只稍微强壮些的蚂蚁,“可惜,到此为止了。交出潮汐灵珠,说出星图之秘,老夫可留你全尸,让你的御兽自行离去。”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仿佛苏洛的生死已然在他一念之间。
苏洛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身体在那恐怖的威压下微微颤抖,似乎连站立都极为困难。他嘴唇翕动,仿佛想说什么,却又因为恐惧而无法成言。
林家长老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缓缓抬起枯?的手指,指尖一缕幽蓝色的冰芒开始凝聚,那冰芒看似微弱,却散发着让苏洛灵魂都在颤栗的毁灭气息。“既然不识抬举,那便……化作这东海之底的冰雕吧。”
就在那缕冰芒即将点出的瞬间——
原本“瑟瑟发抖”、“恐惧难言”的苏洛,却突然抬起了头。
他脸上的恐惧与苍白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总算……钓到条像样的大鱼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慵懒?“装了这么久弱势,可真是累死我了。”
什么?!
林家四阶长老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他凝聚冰芒的手指微微一顿。这小子……在说什么胡话?死到临头,还在虚张声势?
然而,下一刻,他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苏洛并未做出任何防御或反击的姿态,只是轻轻拍了拍自己御兽袋(实则是通过灵魂链接沟通御兽空间),用一种近乎呢喃,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说道:
“云绮……睡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了吧?这条老鱼,看着还挺补的。”
话音落下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来自洪荒太古的、尊贵、缥缈、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火山,骤然从苏洛身上爆发出来!不,更准确地说,是从他身边那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弥漫开来!
天空中的铅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驱散,露出其后璀璨的星空!下方凝结的海冰瞬间崩碎、消融!林家四阶长老那冻结时空的恐怖领域,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息冲击得支离破碎!
“呜——”
一声悠长、空灵、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狐鸣,轻轻响起。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包括隐藏的)存在的灵魂深处!亮亮、玉影、空空在这声狐鸣下,瞬间安定下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而林家那位四阶长老,却是脸色剧变,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只见在苏洛身旁,月光(不知何时,皎洁的月光穿透了云层)如同受到召唤般汇聚,勾勒出一道修长、优雅、笼罩在朦胧月华中的绝美身影。
九条毛茸茸的、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月华与梦幻的巨大狐尾,在她身后缓缓舒展、摇曳,每一根绒毛都流淌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光泽。她的容颜隐藏在月华之后,看不真切,唯有一双仿佛蕴含着诸天星辰、万界生灭的琉璃色眼眸,平静地望了过来。
正是沉睡许久,于此刻被苏洛唤醒的——九尾天狐,云绮!
她并未完全恢复,气息依旧停留在三阶巅峰的层次,但那股源自生命本源、源自洪荒仙兽的至高威压,却让身为四阶强者的林家长老,感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恐惧!
“九……九尾……天狐?!这不可能!!”林家长老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荒谬与骇然!这种只存在于上古传说、早已绝迹于世的洪荒仙兽,怎么可能成为一个三阶小辈的御兽?!!
云绮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淡淡地扫过林家长老,如同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她并未开口,但一道空灵缥缈、直抵灵魂的意念,已然在场中回荡:
“扰吾清梦,当诛。”
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
她只是轻轻抬起了其中一条狐尾,对着那惊骇欲绝的林家四阶长老,遥遥一点。
这一点,看似轻描淡写。
下一刻,林家长老周身的空间,仿佛化为了透明的、流淌着的月光琥珀!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元力、灵魂、甚至思维,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凝固、冻结!他拼命催动四阶的领域之力,试图挣脱,但那月光琥珀坚韧无比,他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
紧接着,一点纯白无瑕、仿佛凝聚了世间至净之力的火焰,自他眉心无声无息地燃起。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散发着净化一切、湮灭万物的恐怖道韵!
“不——!!!”
林家长老发出了绝望而不甘的灵魂尖啸,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元力、乃至灵魂,都在那纯白火焰中飞速消融、瓦解,化为最本源的粒子,归于虚无!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状。
在那皎洁的月光与纯白的狐火中,一位威震东海、高高在上的四阶强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画迹,彻底消失在了天地之间,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月光收敛,狐尾隐没。
云绮那朦胧的身影变得愈发虚幻,她回头看了苏洛一眼,琉璃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疲惫与询问。
苏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即便早有预料,云绮出手的威势依旧超乎想象),郑重地点了点头:“辛苦了,云绮。继续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云绮微微颔首,身影化作点点月辉,重新没入苏洛的御兽空间,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睡。显然,强行苏醒并动用本源力量发出这一击,对她的消耗巨大。
天地间,恢复了“正常”。风再起,浪再涌,只是那令人窒息的四阶威压与恐怖的月光狐火,已然消失无踪。
苏洛站在原地,看着林家长老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手中那枚因为云绮气息刺激而微微发烫的、代表洪家信物的玉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四阶……呵。”他低声自语,“这下,应该能清净一段时间了吧?”
他不再停留,驾驭着同样震撼不已的亮亮,转身朝着乱流深渊的方向,破浪而去。
身后,只留下一片空寂的海域,以及一个注定将引爆整个东海,甚至更广阔世界的、关于九尾天狐再现的惊天秘闻!
必死之局?不,这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反杀序幕。真正的博弈,或许,才刚刚开始。